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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轻声安慰道:“不打紧,只是身子骨暂时被打回了原形,但不是没有好处,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将来好处要更多一些。”
李宝瓶使劲点头,一点也不怀疑,因为小师叔说过不会骗她。
阿良环顾四周,分别看过了黑蛇和白蟒,想了想,悄然加重力道,拄地刀尖不易察觉地往地面钉入一寸距离。
一位失魂落魄逃回山腹洞府的土地,脑袋上就跟被一记天雷砸中,鲜血爆溅,他吓得屁滚尿流,躲远几步后抬头望去,仅是空中露出一小截绿色刀尖而已,再无其它。这位气度翩翩如豪阀俊彦的貌美青年,咬咬牙一跺脚。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从棋墩山石坪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他一只手掌按住伤口,哭丧着脸望向那个高深莫测的斗笠汉子,恨不得跪地求饶,苦苦哀求道:“恳请大仙不要再戏耍小的了。”
当这位年轻土地去而复还后,少女朱鹿下意识吓了一大跳,她不知为何瞬间就情绪爆发,站起身对着阿良喊道:“杀了他们!”
阿良笑着转过身,看着那个脸色狰狞的少女,问道:“为什么要杀掉他们?跟我无缘无故,无冤无仇的。”
少女清秀可人的脸庞愈发扭曲,伸出手指,遥遥指着斗笠汉子,“无缘无故?!那两条畜生方才要吃了我们!这个棋墩山土地更是幕后的罪魁祸首!
阿良恍然,看了眼满脸焦急的年轻土地,然后各自看了眼黑蛇白蟒,“你要吃我?你?还是你?”
棋墩山土地和两头尚未化形的蛇蟒,自然一起死命摇头。
少女气得浑身颤抖,哭腔道:“我爹差点就死了,我们都差点死了!”
她泪眼朦胧,望着那个陌生至极的斗笠汉子,“你明明有这份能耐,为民除害,为何不做?两头孽畜,一个假公济私,不庇护旅人,反而合伙害人,你阿良怎么就杀不得?”
阿良默然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口气,像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啊。不行不行,我其实喜欢年纪稍大一些,身段完全长开了的姑娘……”
说到这里,阿良从地面抽出竹刀,放回刀鞘,双手做了一个浑圆饱满的手势,贼兮兮道:“我喜欢这样的。”
少女愣了愣,尖声道:“你不可理喻!”
朱河挣扎着起身,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头,沉声道:“不可无礼,更不可意气用事,一切就交由阿良前辈自行处置好了。”
朱鹿猛然转过头,望向远处,满脸委屈愤懑。
阿良望向陈平安,少年点头道:“阿良你做决定。”
阿良懒洋洋道:“行吧,那就我说了算,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身为江湖儿女,咱们要大度些……”
年轻土地使劲点头。
石坪那两条小山似的蛇蟒也微微低垂头颅。
阿良突然转变口风,“可害我受了这么大惊吓,没有一点补偿就不合情理了。”
年轻土地欲哭无泪。
这位阿良大仙,真正差点胆子吓破的人,现在就站在你对面啊。
阿良想了想,一把搂过棋墩山土地的肩膀,尴尬的是一人身材不高,另一个却是玉树临风的修长身材,幸好后者识趣,连忙低头弯腰,才让阿良不用踮起脚跟与自己勾肩搭背。阿良拉着他窃窃私语,他小鸡啄米不断点头,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到最后,似乎是被阿良的简单要求震惊到了,起先唯恐要掉一层皮的年轻土地,既惊喜且狐疑。
阿良不耐烦地挥挥手,“趁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消失。”
之后年轻土地与蛇蟒,以类似唇语的偏门术法沟通,然后他很快就遁地而走,白蟒小心翼翼摇摆游曳,用嘴巴叼起那只摔落在石坪上的断翅,尽量绕开众人,与那条黑蛇一起离开山巅,离去之前,面朝那位某个瞬间让它们几乎蛇胆炸裂的斗笠汉子,两颗硕大头颅缓缓落下,最终触及地面,向阿良摆出臣服示弱之意。
暮色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惊险大战之后,朱河喊上陈平安一起,去靠近石坪的一处溪涧清洗伤口,少女朱鹿默默跟上。
一大一小蹲在水边,各自清洗掉脸庞衣衫上的血迹,朱河欲言又止,陈平安眼见少女一个人远远坐在溪涧石头上,少年就说先回去了,朱河点点头,没有挽留。在陈平安离开后,朱河站起身,来到女儿身边坐下,柔声道:“怎么连一声对不起也不说?”
少女脱掉靴子长袜,露出白白嫩嫩的脚丫,听到父亲略带责问的言语后,少女蓦然睁大眼眸,委屈道:“爹,你什么意思?”
朱河看着女儿的眼睛,那是一双像极了她娘亲的漂亮眼眸,使得这个正直汉子一些到了嘴边的生硬话语,稍稍打了个转,叹了口气,语气平缓道:“先前陈平安阻止你不要毁掉岳字,事后证明他是对的。”
朱鹿双手抱住膝盖,望向溪涧流水,冷哼道:“你又不是他爹,他陈平安当然不担心,我当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如果万一他错了呢,难道我就看着你死在那里?”
朱河默不作声。
她扭过头,红着眼睛,“爹,如果我那个时候不做点什么,还是你的女儿吗?”
朱河忍住一些伤人的话,硬生生把一个字一个字憋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