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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花钱不多,还稀罕。还有问隐官收不收徒弟,一边问一边打了一套王八拳。也有跟陈平安讨要几方印章的,说是要给学塾教书的夫子送礼,好让他下次打板子力道轻些。
男人都会停步,跟孩子们聊几句,或是笑眯眯说着他们暂时还听不懂、但是师门、家族长辈一定明白的怪话,或是说晏家铺子那边肯定还有一批存货,等着开高价。说不收那孩子作徒弟,让他爹来认个师父还差不多,孩子听了,恼得很,气呼呼跑了,又转身跑回来看了眼陈平安,再大摇大摆离开,气得陈平安一脚踹在孩子屁股上。也答应了那个孩子,说今晚就帮忙刻章,明早去宁府门口等着,但是记得带上所有零花钱,必须钱货两讫。
谢狗则将那些女鬼都暂时交予捻芯管束,百来号美人呢,浩浩荡荡,默默跟在捻芯身后。
看得好些路边的酒鬼老光棍们那叫一个目不暇接,这是闹哪出?刑官一脉还缺不缺人手,当个杂役都没问题啊?
谢狗先前得了齐狩的首肯,祭出一条无形的剑光道路,替她们开道,免得一露面,刚刚现身,就被城内剑气冲激得魂飞魄散。她们得以重见天日,那位名字古怪的女子剑仙,先前又给她们赐下几篇适合鬼物修炼的道诀,惊魂不定之后,这些可怜女子们终于有了几分脱离苦海的雀跃,再无金錾王朝京城大殿之上的凄凄切切,
阴阴森森,她们内心深处,都是好奇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气长城吗?
那些勾肩搭背、猜拳吆喝的男子,明明大小酒楼大堂都空着,为何都喜欢蹲在路边喝酒?
他们难道都是剑气长城的凡俗夫子?这里有非剑修不得进入酒楼、铺子饮酒的规矩么?
路边有一帮扎堆喝酒的邋遢汉子,开始吹口哨。浪荡子,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哩。
有年轻容貌的男人端起酒碗,不知从哪里获悉的消息,用蹩脚的桐叶洲雅言,着急忙慌自报名号,问姑娘芳名,有无婚嫁。呵,脸皮真厚。
她们相互间以心声窃窃私语起来,路边总有此起披伏的哄然大笑,她们听不懂飞升城的“官话”,但是这一路走来,女子本就心思如发,便发现有两个不知是名号还是姓名的说法,被他们提及最多,好像只要一说起,便能惹来一阵阵坏笑,贼笑,哪怕不笑,也是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带头走在最前边的捻芯,也不与她们解释什么,那是“隐官”二字,与“二掌柜”。
她们暂时落脚地,这边都是属于刑官一脉的武夫,武夫拳罡凝聚之地,相较于别地剑修扎堆,剑气流转,总归略好几分。况且那个叫谢狗的貂帽少女,还送了一张符箓,捻芯祭出,便是一座宫阙,她们便鱼贯而入,各自寻找温养魂魄的休憩场所,渐渐的,她们现身于在亭台阁楼间,美人靠旁,登高
远眺整座飞升城,只是她们视线多被那些剑气阻碍,雾蒙蒙的,所见景象不够真切。
渐渐有女子回过味来,那些街道两旁喝酒划拳的男人,哪怕说些她们听不明白的醉话荤话,好像并不会让她们觉得害怕。可能是她们沦为鬼物的缘故,幽明殊途,在他们身上,好像感受到了一种既是热烈的、却有内敛着的生机。
再者虽然双方言语不通,他们容貌、神态各异,但是他们的眼神深处,似乎都是一样的,人看人。
真好。
到了宁府。
陈平安在门口习惯性放缓了脚步,进了大门,路过演武场,瞧见了那个已经是元婴境的小姑娘,竟然是在走桩练拳。
宁姚带着谢狗他们去挑住处,陈平安单独在此停步。
冯元宵壮起胆子问道:“隐官大人,我师父回了家乡,都还好吗?”
陈平安点头笑道:“都还好。太平山已经恢复道统香火了,你师父收了护山供奉,有了相当数量的客卿,我还听说你师父前不久离开宗门,去了一座远古金仙炼丹遗址,碰碰运气,外界传闻里边有一瓶仙丹,说得很玄乎,据说能够服丹飞升,也不知道真假。”
冯元宵点点头,眉眼舒展开来。小姑娘憧憬着将来去桐叶洲那边看看。
陈平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冯元宵不好意思在年轻隐官这么显摆拳法,随便找了个借口,回自己院子那边吐纳炼气。
陈平安也熟门熟
路走到自己的宅子,那间充当书房的屋子,桌上还有些尚未篆刻的印材。
宁姚不知何时,来到屋内,发现陈平安聚精会神,低头刻一方章的底款,囫囵吞枣?
再拿起几方刻好了底款的印章瞧了瞧,老子翻书如递拳?此仇不报非君子?
怔了怔,宁姚忍俊不禁,“就这么想要让他们明天去学塾挨板子?”
脸颊贴墙的谢狗被小陌拖走。
陈平安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几方印章,宁姚拿起来分别看了底款,这才就好多了。
大哉先生。字外功夫。杏花烟雨书声里,读破万卷,教过千人。今日教书即读明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