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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开在落地的大木头衣柜里,李翠花从衣柜里出来后,专门将柜子上了锁。
这才搭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摇摇摆摆地出门去了。
卫厄的视线掠过李翠花所住的村子——传统的晋北建筑,大大小小的黄土窑洞挨山开着。
缠着包头羊肚巾的男人跟穿着深蓝大花衣的女人,成串的辣椒、大蒜挂在门口。村里的人似乎不少认识“李翠花”,对她还有几分敬畏,见面打声招呼喊道“李婶子”。还有妇人赶上前来,塞着给她几枚铜板。
“李婶子,俺家那大姑娘,就托你相看个好人家了。”村里的妇人边塞铜板,边恳求道。
李翠花单手搭着竹篮子,一边把铜板往腰带缝里掖,一边亲亲热热地道:“哎呀,说的哪家子的话,二丫头俺看着长大的,哪能不给她说个好人家?包俺身上包俺身上,刘三娘,您就等着瞧吧,保准给她说个富贵少爷,抬进去做个享做少奶奶的福——就是这近处的少爷家嘛……隔壁村的姑娘已经都说定了,二丫头恐怕得嫁远点喽。不过再远,也好过在穷山沟里捱着是不?有钱嘛,一年少回来就少回来喽,能捎带多点钱给家里帮衬才是孝心嘛。”
“李婶子说得是,说得是,那就嫁远点,嫁远点。”
村里女人感恩戴德地走了,卫厄倒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李翠花出来的方向。
旧时代里,农村的姑娘怎么可能轻易地嫁进地主府里做少奶奶?
这么显而易见的假话,村里的女人竟然深信不疑。
不是村里的人都是傻子,
就是亲眼见过“远嫁”的姑娘出嫁时的排场或者捎带回来的帮衬。
李翠花托盘里那些背后贴着生辰八字的纸剪人形一闪而过,卫厄将视线放回到李翠花出村的方向——不少人同她一样,都往外走着,有的是骑牛车,有的是背着孩子两条腿走。看样子是要赶集。
乡里的女人没大宅子里的小姐们那么多礼数讲究,大姑娘大丫头,不管出嫁没出嫁,统统得帮衬着家里干活。遇到赶大集的日子,更是全数出动,挨着得卖鸡蛋羊毛,给全家人扯一年的布头。
十里八乡的人汇聚在黄泥土路上,
李翠花搭着个竹篮子,跟着女人往集市走。走着走着,就挨近了一个快到出嫁年岁的大姑娘旁边。
那姑娘应该是其他村子的,不认识李翠花,李翠花三下五除二套出了姑娘的情况。得知她年岁合适后,态度一下倍加亲热。姑娘被隐约盘问到婚事,顿时害羞地低着头,直愣愣往前走。
“李翠花”的视线在姑娘篮子里露出一点针线头上来回打转。
李翠花“哎呦”笑着,不再盘问,转而同姑娘介绍起一桩“生意”。
说自己是哪村哪村的媒婆,经常进县城里给人相看亲事,看到人家县城里头卖那种绣花片,一片老鼻子值钱了。绣成一大片,能贴家里用一整年。
只是这绣工要求高,一般手不巧的笨丫头做不来。
枉费她花了好些本钱带回来好些绣片,愣是在自己村里没找到个手灵眼巧的帮忙。
李翠花拿捏着乡下姑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起县城里的种种花样,还从腰带里摸出一小块红纸包着的香粉硬塞给那姑娘。
等赶趟集下来,那快到出嫁年岁,顾念家里的大姑娘跟着李翠花一块儿走。
李翠花借口带她去看从城里带回来的绣片样片,让她掂量掂量能不能做。要是能做成一片,她拿个中间穿介的辛苦费,剩下大头的三钱银两都归姑娘。
李翠花憨厚、亲热的外貌显然极有说服力,而且她同样是女人,还是个同样独身来赶集的女人。大姑娘起初还有些怕生,被她一路花言巧语的,逐渐也说开,一口一个“李婶”叫得极为信任。
卫厄就见着李翠花将人引着,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山坳里,
李翠花一个拐脚,跌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唤。
大姑娘不疑有他,赶紧蹲下身就去扶。
李翠花从竹篮子里摸出的一块铁楔子,冲着姑娘后脑勺就是一砸。“咚”的一声,大姑娘栽倒了地里,李翠花一转先前的亲热憨厚,迅速地从黄土沟里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将姑娘的竹篮抛进深沟里,自己扛着昏迷的姑娘左拐右拐,抄无人的小路来到一座废弃的黄土窑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