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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胡芸脸上猛地一红,顿时被气得半死,大怒道:“风迟山,你……你敢污辱我?”

风迟山长笑一声,急忙故作抱歉地行了一礼,道:“岂敢岂敢。既是博物之论,胡芸先生乃是天地一物,如何竟不能拿来一论?”

胡芸闻言益加气愤,段末杯也跟着脸上无光,当下嘴唇紧闭,一言不发。谁知那风迟山还不罢休,接着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世上有一种东西象狗那么大,样子长得

却很象黄牛。请问,这是什么东西?”

胡芸闻言,又一下被懵住了。这个风迟山可真难缠,所出的问题越来越怪,胡芸这次不敢再随便出口,生怕再惹出笑话来。但这个问题实在令人好奇,所有的剑客包括三位主人,都不禁一怔,拧眉细想,但终于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有的人猜是獐子,有人猜是鹿,风迟山只是摇头,最后胡芸实在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众人纷纷让风迟山说出。

风迟山望了精神颓废的胡芸一眼,安慰地道:“胡先生不用担心,这次说的东西与你无关。它不是别的,乃是牛犊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击案大笑,连连称妙。

胡芸气得脸色大变,转脸望了段末杯一眼,见他转首不语,颇不高兴。旁边的涉复辰急忙笑着朝段末杯道:“末杯贤侄何必如此在意,他们几个小娃儿即席谈笑,有何可虞,我们且来饮酒,看他们继续!”

段末杯脸上勉强一笑,恭声应命,敬了涉复辰与左贤王一回。

但闻席间风迟山紧接着道:“再请问胡先生天有姓氏么,地有姓氏么,海有姓氏么,若有姓氏,它们又姓什么?”

胡芸闻言,又是一愣,不用问,这几个问题他更摸不着门径,脸上顿时益加憋得通红,半晌也未回答上来。风迟山狂旦之气益加表露无疑,得寸进尺地咄咄逼问道:“再请问胡先生,天有足脚么,地有父母么,海有头颅么?”

胡芸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晕头转向,愈加气结答不上来。这些问题确实奇怪,也难怪他答不上来,就是对轩的几个少女也听得又趣,但差在这胡芸涵养与学问都不甚济事,众人更是摸不着门径,显然成了一面倒之势,结果那胡芸结结巴巴,脸上难堪至极,他突然大怒而起,竟和右贤王段末杯连个招呼也不打,甩了衣袖愤愤不已地离席而起,离开了步云阁。

这一着倒是令人一惊,右贤王段末杯脸上益加无光,左贤王段匹忙为他圆场,道:“不知胡先生去了哪里,贤弟不要管他,且和为兄饮酒。”

风迟山却笑了一声,向众人道:“我知道他去了那里。”

段末杯不屑地“哦!”了一声,看了风迟山一眼,道:“愿闻其详!”

风迟山扫了众人一眼,想右贤晚抱拳,笑道:“自然是去了西域了。”他一言已毕,四下的剑客又顿时大笑,四位少女也不禁抿嘴浅笑,状态美极。段匹一口酒没咽下,差点一口喷出,但碍于右贤王段末杯脸色红涨难看,好不容易忍了下来。这风迟山实在可恶,四个问题就损走了一个大活人,还要在他走后踹上一脚,还真是文人无良。

右贤王段末杯重重地哼了一声,今日还未进入主题――品剑飞斛,便先受了趟恶气。涉复辰见状,忙笑着叉道:“末杯贤侄何必认真,他们比试完全是为了添加酒兴,做不得数。来,我们暂且满饮一杯。”说着边举樽请酒,段匹也随声附和,段末杯脸色铁青,却突然一摆手,道:“慢着,人常说天下自有利齿儿,却不料风先生才语议如悬河泄水,注而不竭,竟是清谈名客。既然是比试,若是只有风先生一个人独领风骚,未免难助酒兴,我突然想到府上最近请到一位少年,来自慕容,名叫慕容焉,也略懂些天下之物,不妨待我命人将他请来,看他们一边比试,一边饮酒岂不更好。”

涉复辰见他愈加认真起来,自是不好拦阻,段匹也似乎被那风迟山挑起了兴趣,也乐得一观。当下末杯贤一面向薛涵烟姑娘请延,一面命般洛回府去请慕容焉。不一刻功夫,阁下响起了蹇蹇的足音,渐渐行上,众人抬头一看,阁下走上来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相貌尚算英俊,而另一个除了一双灵秀逼人的双眼外,象个小老头似的,而他那双秀目却还是瞎的,不问可知,这两人正是慕容焉与魏笑笨。

原来,当晚魏笑笨抱怨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得很,出来正看到圆中未能赴宴的门客,正聚下一灯下玩投壶之戏,看了一会儿,突然打起盹来,这时般洛却突然回来请慕容焉赴宴,那群门客无不羡慕得发疯,魏笑笨也借扶慕容焉的理由,与他同来了。一路上,那般洛早告诉了两人风迟山之事。

两人行到阁上,魏笑笨看有这么多人在,顿时吓了一跳,但饶是如此,他还忙里偷闲,拿眼四下乱瞥,寻找那个绝色女子,突然看到对轩的白绡女子,但遗憾的是看不到她的面貌,遂将目光转向那四名女子,顿时看傻了眼。慕容焉听他不动,忙拉了拉他,两人四下抱拳为礼,见过三位主公。

众人见了慕容焉那副模样,无不心中大疑,谁都不会相信这个少年有何能奈竟如此得段末杯的器重。倒是对轩那个青衣与紫衣的少女见了慕容焉,无不大吃一惊,急急向那红绡帐中的薛涵烟说了几句,薛涵烟闻言似是浑身一震,也不禁透过白绡面巾,一双妙目悄悄向慕容焉望来。

涉复辰看过慕容焉,大是怀疑地望向段末杯,风迟山却首先不屑地扫了慕容焉一眼,转谓众人道:“诸位,在下想求一个问题,不知今日席上诸位所饮的酒如何?”

三位主人正自不解,底下的三府剑客早已纷纷喝彩道:“当然是美酒

了。”

“黍米如何?”

“好啊!”

风迟山得意地轻摇折扇,道:“两者相比较呢?”

众人纷纷笑道:“黍米虽好,但怎能与左贤王珍藏的美酒相提并论!”

风迟山唰地一声合了折扇,目光引着众人转向了慕容焉,摇了摇头,道:“但如今黎米却与米酒同列一席,岂不扫兴!”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他的本意,原来他是见慕容焉其貌不扬,故出言侮辱。将自己比作美酒,慕容焉比作黍米。那意思是说,右贤王找来了一个与自己不能相提并论的人来,自己大**份,而右贤王也有意大废周章地折辱他,实在损得很。

右贤王段末杯闻言,重重望住风迟山,道:“风先生虽然为世叔府中的清客,但文不及‘竹林七贤’,武不及‘北月刀尊’宇文形胜,‘南泉剑圣’上官静悟两位前辈中的任何一人,我为什么要折辱你呢,难道我还嫉妒你比我的地位高么?”

风迟山被他一言说的冷汗顿出,连到“不敢”,段末杯却笑了笑转向慕容焉,淡淡地道:“慕容焉,你既然为本府末席幕客,但若是无才我要你何用。现在你可与风迟山先生一论,若有不及,我留你何用!此地无座供你置身,你们可以开始了。”

涉复辰看他如此坚持,不好再说。

魏笑笨闻言却下了个半死,色胆顿时消失无踪,右贤王段末杯言外之意很明显,若是慕容焉稍有失误,恐怕自己也难逃一死了。那白绡面巾后面的那双妙目,也不禁紧张地望向这边。风迟山闻言却下了决心让慕容焉出丑,还未开口,慕容焉却抱了抱拳,首先道:“天姓也,地姓她,海姓何。”

众人无不一怔,风迟山惊异地道:“愿闻其详。”

慕容焉道:“《孝经?圣治章第九》中说‘父子之道,天性(姓)也’,所以天之姓氏为‘也’。又天阳地阴,天为父而地为母,而母为女,所以地的姓氏为‘女也’,这岂不正是个‘她’字。至于海姓何,此话出自你口,你说海姓什么,那不说‘海姓何’么?”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无不拍手称妙,连连道绝。

风迟山也面色微变地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这么敏捷,心中一凛。两位王爷与涉复辰也想不到他答得如此巧妙,段末杯顿时大喜,忙令人为慕容焉奉上美酒一杯。几个少女闻言无不拍手,魏笑笨却使劲擦了把汗,暗暗叫了一声妈。

慕容焉饮过那樽酒,接着道:“至于先生的第四个问题,我的答案是:天有脚,地无手,海有头。”

风迟山又是一怔,道:“请赐教。”

慕容焉道:“古人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既然能行走,当然有脚……”话一出口,四下顿时又响起了一片喝彩声。对轩的那四个女子也不禁连拍玉掌,慕容焉静得如一泓净水,接着道:“老子先师曾经说‘地得一以宁’,既然地能够归宁,就象是出嫁后归宁的女儿一样,又怎么能没有父母呢?”一言甫毕,有是一片喝彩之声。

慕容焉稍顿了顿,道:“世人皆说‘海角天涯’,可见海生有角,位置在天涯。但角都生长在头上,所以海有头。”

他一言方毕,两位王爷早叫了一声“好”,段末杯一掌拍案,又叫赐酒。风迟山见众人不停地为慕容焉喝彩,心中大怒,也顾不得有以长凌幼之嫌,问道:“这位小兄弟果然不凡,既然阁下抱大才怀大志,不知能否将天上的明月取下来,为两位公子和我家主公下酒助兴?”

众人闻言,暗怨风迟山欠缺风度,出这么刻薄的问题。

慕容焉却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当下令煮酒的女侍斟了四樽美酒,分别送与了三位主人和风迟山,道:“三位王爷,还有风先生,你们请邀杯一看。”

四人俱是一疑,不知他是何意,但想来定有深意,当下举樽向酒杯中看,慕容焉道:“四位看到酒杯中有些什么?”

段末杯细看一回,除了摇曳的月影之外什么也没有,道:“除了影子,什么也没有。”

慕容焉却道:“既然诸位要拿月来下酒,如今月已在几位杯中,何不一口吞下。”

左贤王段匹闻言,拍案叫妙,道:“好一个楼头明月,浅斟低酌,答得妙啊!”这次连涉复辰也不禁叫好了,段末杯更是命人为每人都斟一杯,邀月而饮。饮毕,又命风迟山继续。

风迟山想不到连这样的问题,他都能应付俗如,一时还真想不起什么可以难倒这个少年的问题,有些不安地想了一回,道:“小兄弟果然不凡,你既然能让我等饮月,不知能不能让天上日月停轮,一齐出现于天际,以照永夜?”

众人这次闻言反而没有吃惊,因为前几次慕容焉的妙对,开始令他们相信这个少年定有妙答,这次反而期待着他开口。魏笑笨却吃了一惊,眼睛狠狠地瞪着风迟山,恨不得将他海扁成个猪头才解恨,心道这家伙的问题愈演愈奇,说不定冒出个问题慕容焉答不上来,自己命不久矣。当下早在心里将那风迟山扭住不放,殴打了一百回,慕容焉却淡淡

一笑,命人将一盏长明灯置于风迟山案前,问道:“风迟山先生,此灯明否?”

风迟山不解他是何意,道:“当然。”

慕容焉道:“日月同行,岂不是一个‘明’字,此灯既明,光照四阁,岂不是日月停轮,共照永夜。而且此灯是长明灯,风先生若是要日月永远同行,不妨将此灯拿回家中,悬于高阁,永享日月之光。”

他话犹未毕,众人又是叫好。

风迟山想不到他如此回答,顿时气结。两位王爷连连抚掌,涉复辰哼了一声。风迟山想不到当着众人的面,竟难不到这个年轻人,顿时心中大气,以扇击掌,上上下下打量了慕容焉几趟,道:“小兄弟既然名叫慕容焉,却不见头发有多么秀茂繁荣,不知是何缘故?”

这话一听便知是存心折辱慕容焉,段末杯冷哼了一声,慕容焉毫无气愤之色,淡淡接道:“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为我的头发就如树木,早预料到今日回遇到风先生,所以才不秀茂。”他重重地加重了风先生的那个‘风’字。众人闻言,无不暗叹此子实在机敏,那四个少女又是轻鼓玉掌。

风迟山益加不服,紧接着道:“小兄弟头发不秀,倒怨起我这个局外人来人,我若是你,定会用拔苗助长之计,但我常听人说聪明的人头发都是如此枯萎,世人叫作‘聪明绝顶’,这桩事又岂能愿我?”

慕容焉闻言,竟不再回答,向三位主人抱了抱拳,向段末杯告退,众人都不解何意,魏笑笨拉着他的手,正要下步云阁,风迟山气愤地道:“又是一个不辞而别,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慕容焉停下了身,却并未转身,道:“席间清谈本为助酒,但轮为互相攻讦,不如不谈。既然你一定要我说……”他顿了一顿道:“阁下既然说‘聪明的人头发都是如此枯萎’,但我听说尊驾的头发既然秀茂非常,定然是一点也不聪明,甚至是愚蠢之人了。”言毕,再不停留,扶着魏笑笨下阁去了,但阁上却又是一阵彩声,这次段末杯面上大为增光不少,左贤王段匹亦连连称道,只剩下那风迟山愣在当地。这场清谈一直是他发问,饶是如此,却已被慕容焉对得哑口无言,若是慕容焉来问,自己又能有应对自如么?他不知道,场中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薛涵烟却看清楚了这个少年,眼中竟有了光彩,她静静地想着,这个少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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