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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心中不禁一愕,倏然升起了一股暗暗的垂注,口上却道:“小兄弟固然是佛口善心,但三国如此耗下去将会杀戮更多的生命,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慕容、宇文、段国既然早晚都要一统,早晚又有什么分别呢?”

慕容焉叹了口

气,一面摇头一面略一沉吟地道:“如今的燕地三国实力相当,若想统一燕国,非强力不可为之。但至强至钢,必然易折,当年秦国一统天下、**诸侯,正是因为手段太过钢强,三世而亡,结果天下更加混乱。今日的燕国正与当年一般无二,统一三国必缓和图之,否则,必将踏上当日赢秦的覆辙。到时燕代必然陷入无修的杀戮之中,若是此时汉国的匈奴铁骑趁机施袭,我鲜卑恐怕有灭族的危险。”

陈逝川听过他一席话,先自目瞪口呆了半晌,继而惊惶莫名地心中不由暗暗一震,惊叹不已。这番话对三国的局势洞若观火,就算是三国的国君也未必有他这般远见卓识、雄才伟略。他愕然惊了半晌,心中益加认定此子他日必是一方雄主。但他更为感动的是,他竟然对自己这个陌生人说这番话,心中突然莫名一热,悄悄卧到草上,过了片刻又故意打了几声鼾,以示听的不耐先自睡着。因为他不忽然觉得自己反而不及这个少年,所以不敢多听三国将来的命运,因为这些只要这个少年的才德承受得起,担当得起。

慕容焉看他突然一言不发,疑道:“前辈你莫不是嫌晚辈说得无趣,竟睡着了吗?”言毕,见他并不回答,听了一会儿,陈逝川竟然已然睡去。他只得长叹一声,喝了口酒方才作罢。

※※※

翌日,天正巳牌三刻――

令支城内铁骑四出,段国最勇猛的三千旋刀神骑,穿着深红色绣月甲,身跨彩锦鞍鞯的骠马,跨箭乘马,执刀开道,缨绋前导,果然是旗旄鲜明,红缨锦辔,铁骑争驰,铎声震地如雷,端得是军容雄壮,人马精锐。

段王疾陆眷乘香木法座、曲盖车辇,御者王良负弓挥缰,驾车施然出城。此人名为段王的御夫,实为段王的贴身护卫,令支城几乎人人皆知此人时时陪王伴驾,出则参乘,入御左右,从不离开半分。但至于他的箭术究竟有多高,就没有几个人能知道了,只听说此人一生有三箭,从不示人。

除王良外,涉复辰、右贤王段末杯、左贤王段匹及一众部下,随于车辇之后,浩浩荡荡出了‘凤阳’南门直趋南郊,这刻城南猎苑中早设有祭台,段王一到便沐浴更衣,换上了平天冠、青衮龙服,作乐跪拜,即祭告天地,高诵檄文。待一切事毕,传出王令,大赦天下,但却有一个人除外,此人正是那个最厉害的叛贼古傲。

待一切事毕,疾陆眷命人去取过流砂弓要去行猎。涉复辰见状,连忙上前劝阻,疾陆眷早不高兴,一言不发,迳自负弓上马,与王良率了三十名高手一同随行,南出狩猎。涉复辰见他只带了几十个人,便命紫宸将军摔了七百名旋刀神骑跟着他们,谁知段王疾陆眷见了,顿时大怒,怪罪他们将猎物惊走,强令涉复辰率领旋刀神骑驻扎原地,非有王命不得擅动,这才和王良与两为公子策骑而去。

疾陆眷率着诸人转过南边胡杨林外一坳,前面是一片疏林草地,正适合飞马弯弓。疾陆眷倏然羁勒马缰,旋停坐骑,挥鞭前指,大笑着谓诸人道:“前面鸟飞兽藏,正好比我燕代三国,你我君臣正当大展身手,各施所长,不得相让,能猎得一鹰者,赏五金。猎一雕者,赏十金。猎猪猿虎狼者,赏二十金!”一言及此,段王复转语气,望了王良一眼,道:“但王先生除外,因为他的箭从不射飞禽走兽,只射天狼!”

王良与两位贤王和那些高手剑客闻言,纷纷大笑,一群武士早轰然叫好。疾陆眷大笑一声,纵马当先驰去,众人纷纷法随,跃马四出,个个挽弓。疾陆眷却首开先彩,在众人喝彩声中,但见白光一闪而逝与西林之缘,接着众人耳中但闻一声鸟叫,一大鸟应声而坠。

众人见状,纷纷扬弓喝彩,御者王良也挽马笑道:“主上,你的箭术是愈来愈高深莫测了,真是一日之别境进千里啊!”

这会儿,早有个骑士策马取了那大鸟过来,众人一看,却是一只北枭,难怪它叫得如此难听。但枭常夜间出没,想不到今日段王开弓第一箭便猎到此鸟。疾陆眷看了那大枭一眼,笑着谓王良与两位贤王道:“昨日那虎口小儿说寡人今日将有不测,你们倒说说,段国有何人能阻本王挽弓一射?”话一甫毕,他哈哈大笑,这刻正见一花脊狈在东林一闪而没,大笑一声迳自提马追去。

众人见状,无不豪情顿起,纷纷提马弯弓。王良负弓一笑,纵马追去。一行人追了半晌,那只花脊狈突然钻进一片矮林一闪而逝。段王疾陆眷夹马赶到时,那野兽竟不知所踪。左贤王段匹怕他王兄失望,忙命几人入灌林寻找,右贤王段末杯心中暗笑,表面却故作不以为然地道:“左王兄,区区一只花脊狈,你何必如此在意,这林中豺狼鹿糜多的是,小弟不愁为大王猎不到一只更好的来。”

疾陆眷看了右贤王段末杯一眼,忽然凭缰立马,娓娓地道:“末杯贤弟,你此言差矣,为兄只问你,那只花脊狈是否是我们欲先要猎之物?”

段末杯心中何尝不知,但面上却故作不解地点了点头,已听疾陆眷道:“我既然弯弓猎狈之心已定,自当立意为之,若你们今日箭下走失此狈,他日铁骑强弓之下难免会走失一国,如此大事又岂能儿戏视之。”

段末杯闻言似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疾陆眷有意以此向他们说三国之计,纵论帝王之术,段末杯与段匹既是王公,也是臣下,自然恭称受教。

王良抱拳道:“主上口出此言,莫非已有了一统燕、代之凌云大志?”

疾陆眷笑而不答,挥鞭东指,谓众人道:“你们可知道本王所指之处乃是何地?”

王良道:“大王所指之地乃是慕容,慕容之外乃是扶余国与高句丽国。”

疾陆眷点了点头,又转向段末杯道:“贤弟,我国其余几面又是何地?”

段末杯道:“我之北有宇文和代国,西有汉国,南有晋国。”

疾陆眷颔首道:“不错,我段国处身于五国之中,最为险危。这几年本王励精图治,又有两位手足兄弟鼎力相助,东击慕容,北战代国,西挫汉国,南战晋国叛臣王浚,才有了今日精骑控弦二十万,城邑几十座,得来殊为不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疾陆眷已缓缓转眼看向两位贤王,等待他们开口各舒己见。

右贤王段末杯心中所想为何暂且不说,面上却首先傲岸地道:“大王所言甚是。如今我段国兵强马壮,雄霸燕代,天下皆知我段国铁骑更胜名闻天下的匈奴骑兵,段国又有我与匹兄长誓愿追随,甘为驱策,大王麾下文如子建之才,武似关张之猛者,何止车载斗量。那五国虽强,但要想取我段国一寸沃土,也势比登天。”

疾陆眷看他说得雄心勃勃,不动声色地问道:“贤弟,你的性格就是太过促狭,不能放眼万里,所以不及匹中正缜密,要是五国一起来攻袭我段国呢?”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段末杯面上一愣,几人齐道:“这……这有可能么?”

疾陆眷闻言,脸色微变,道:“我今日之所以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而避开世叔与一干众人,你们可知为何?”

两位贤王一怔,疾陆眷挥手让王良告诉他们,王良恭身向两位王爷攘臂,恭敬地道:“大王此行,意在与两位王爷纵论治国平天下之策,如今段国有一半兵力在两位王爷手中,而最近京师的三千旋刀神骑的节钺兵符突然于王宫被盗,所以大王才如此担心,今日之行,可谓用心良苦。”

王良说到“节钺兵符突然于王宫被盗”之时,旁边的段王双眼紧紧盯着两位贤王,注意他们的每一个细微的神色,深深悄然地窥看两人的心。段王的举动段匹自然不知道,段末杯却清楚得很,但他的表情却和段匹一样震惊,这件事虽然他早就知道,但事实上节钺兵符在谁手上他并不清楚。

段匹闻言,心中倏然一震,与段末杯连忙下马跪地。

疾陆眷令王良扶起他们,也自甩镫下马,这刻早有武士搬了块平石让疾陆眷坐下,其余的侍卫立刻环立四处,背对疾陆眷四下放哨。王良立在疾陆眷身后稍刻不离,疾陆眷方招两位王爷,道:“如今寡人虽然坐拥段国,迭荡中原暂且不说,眼下京师最精锐的铁骑兵符突然被盗,外有三处不大不小叛乱,时时扰心,当此时局艰难之秋,我们三兄弟更应携手同心,否则段国必乱啊!况且天下之事没有任何是绝对的、不可能的,就连我出口的这句话也一样。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为君者当在战端未启之前就将其一举扑灭,而不是考虑它有无可能发生。”

段末杯当然知道这件事,但因为疾陆眷之前未将此事公开,他的耳目即使已呈报此事,在这个堂兄国君面前,他依然和左贤王段匹一样,表现出震惊已极的样子。只不过他们的差别是段匹是真的担忧,而他却胸有成竹,私下自有计较,行为上依然如履薄冰。所以,两位贤王闻言,一起行礼,左贤王段匹脸色泛灰,惊惶莫名地道:“王兄,此事至关重要,你为何不早言明,小弟纵是万死也要与大哥共存亡啊,但……但这节钺兵符又是何人偷的呢?”

段末杯也伏拜地道:“王兄,匹贤兄说得对啊,这三千王师不啻十万精锐,他们个个刀马纯熟,都能拉得开一百二十斤的大弓,能挽九石的重弩,不啻十万大军,若是兵符落到别人手里,实在危殆已极。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小弟立刻将那人五马分尸,此人是谁?”

疾陆眷闻言,沉吟良久,凝重地开口道:“昨日在御前殿上,我之所以没有问慕容焉是谁想置我于死地,并非是我不想知道,而是怕慕容焉会说出一个当时在大殿上的人,让他提前发难,所以我才顾作不信,牺牲了那个慕容焉,况且,此人不死,他日终为诸侯上客……”

疾陆眷虽然没有明说那人是谁,但能让段王顾忌的,在段国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段末杯闻言面色大变,神情猛然一震地道:“是他……”

左贤王段匹也骇然一震,道:“王兄,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无论如何,他总还是我们的叔父,若无真实证据,不好遽然论断……”

段王疾陆眷冷哼一声,道:“最近本王密探来报,说西面濡河附近有兵马掉动,大有挥军东进之势,而两位王弟的兵力进在京机附近,不是他还能是谁。今日我将你们约出,正是要你们的兵力一面

震住京西要塞,一面入京勤王,掌握京机,这样他在京师即使有三千旋刀铁骑,谅他也不敢乱来,京师一定,那三千旋刀神骑可缓缓图之。本王有意将御前论剑之事提前,一是用作缓兵之计,二来可以选出勇士,靖灭三叛……”

段末杯与段匹闻言,伏身应命,但段王话说到这份上,岂是简简单单的应命所能敷衍的,两人都知道段王此话的言外之意,当即同时从怀中取出了各自的兵符,跪地躬身奉上,道:“大王,如今段国危殆,就请王兄暂时收回兵符,权宜处理,大王一旦有命,我等誓死追随王兄左右,诛逆除叛!”

疾陆眷闻言大悦,故作谦让一回,将段末杯兵符收下,马上又将段匹的还给了他,道:“贤弟,你们两非我都是我的手足,向来忠心可鉴日月,我断无怀疑之理,其他人去调动人马我还真是不能相信,调军入京之事就劳动你多走一趟了,寡人现封你为司隶校尉,总揽京师军政,即可起程,调兵入京行权!”

段匹闻言,二话没说,跪地数拜扣谢大恩,一面重又接过那兵符,当下说走便走,立刻挑了几个段王的亲信一同上路,南下而去。左贤王段匹刚走不久,段王望了段末杯一眼,道:“贤弟,你虽然不是我的同胞兄弟,但我们向来情同手足,我这个外兄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左贤王一走,京中只剩下本王,难免势单力薄,所以要留下你助本王一臂之力,暂时就由为兄派人阻住欲图西进大军,待京师一定,立刻归还与你!”

段末杯闻言,心中冷笑,到低还是打仗亲兄弟,自己毕竟只是堂兄。但此事他早有防备,真正的实力早已用各种手段调到段国各地,或震守边关要塞,或挥军平乱,就算段王有兵符在手,难道还能连边关的人也调回京城么,疾陆眷还没那么糊涂。而经过段末杯长久的运筹,这些实力已成了他的心腹,可以说兵符对他所辖铁骑来说,只是一块破铜烂铁。但他还不清楚涉复辰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所以一直蓄积力量,以待时机,厚击薄发。

但眼下他依然连道不敢,这时段王立刻命手下心腹执符据守京西,威慑欲进之兵。待吩咐已毕,那几人上马策骑而去,疾陆眷方急忙将段末杯搀起,叹了口气,道:“其实,本王也不希望他起兵,否则难免叔侄相残,有违天道。只要他能按兵不动,我可以暂时饶他一命,毕竟,当年是他扶我登上王位的,只是让两位王弟委屈了。”

段末杯闻言,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回,疾陆眷仰天一叹,似乎哺喃自语地道:“如今段国虽强,却也弊病多不胜数。对于外敌,汉国匈奴人向来背信弃义,与之结盟无疑于与虎谋皮,但又不可断然违逆,可用阴奉阳违之计。而真正的治国之道,在于开疆阔土,扫平背后之忧,如今匈奴汉国被晋国牵制于中原,刘氏虽有北顾之心,但有心无力,分身乏术,以本王估计,汉国议和使臣不日将到辽西,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一旦失去将永不再有。”

右贤王段末杯道:“大王所指的‘扫平背后之忧’指的可是要趁汉国无力之机灭掉慕容、宇文两国?”

疾陆眷却没有正面回答,只哺喃自语道:“慕容处辽水之滨,疆土肥沃,若能居而有之,进可图霸中原,退可进驻高句丽国、百济国一岛之地,乃是统一燕地的门户……”疾陆眷一言及此,忽而转入了沉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段末杯一直恭恭敬敬地聆听着,本不想打扰,谁知突然间……

灌木矮林中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听声音象是几个守远的虎贲武士,众人闻声纷纷惊起,疾陆眷也倏然转醒。四近的几十名武士非常警戒,一听有变,顿时有十个武士退回来将疾陆眷、右贤王围在中间,其余众人借势藏形,其中两个早趁机抛出了调集旋刀神骑信号,这些武士临机丝毫不乱,显然是久经大敌。

王良飞身跃上一匹马的背上,点足而立,寻声西看,但见西面灌木林内的几个武士早已不见了踪迹,可能已遭了不测。灌木丛中隐隐似有枝叶触动,王良取弓搭箭,舒手一箭,但见白虹一贯之下,那矮丛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应声滚出一个黑衣蒙面之人,这时那人喉上现出一洞,鲜血迸流,显见王良不但一箭射破喉,而且是穿喉而过,箭不留形,他仅凭那人口中发出的声息,就能在看不到人的情况下一箭穿喉,其力量之巨,箭法之准,实在骇人听闻。

这人一死,那灌木丛中顿时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动响,过了片刻,听一个人低声道:“大哥,这一箭怕是那王良所发,我门要不要……”

那人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突然打断道:“笨蛋,老子当然知道他是王良,我们等一会一起跳出去,老子就不信他一箭能射死我们所有的人!”一言及此,灌木下有静了下来。

王良暗叫笨贼,两人说话时,他早已推测出对方的位置,甚至姿势,正待再次取箭,突然耳际风涌,眼角正扫见一点银光一闪而至,但见他目不稍动,突然擎出右手舒臂凌空一攫,正抓住一支雕翎箭。王良迅速向南看去,原来东南面林后也突然涌出了一群人,但见他们俱是头戴面罩,身着绿衣,看起来与四周的草色极为相似,是故方才他们才隐蔽得非

常好,连王良也未发现他们。这些人个个手执长剑,如旋风般掠过来,见人就杀,四处抛弓。

疾陆眷见状大惊,王良纵下马背高呼“保驾”,一面舒臂三箭,但见箭箭射杀三、四个人方才阻停了箭势,疾陆眷的帖身侍卫纷纷拔刀迎上,双方顿时混战一处。那边灌木下之人听到声音,俱是一怔。其中一人道:“怎么会事,我们还没开打,莫非他们自己打起来了不成?”

那大哥骂道:“蠢才,那一定是他们想引我们出去,这会儿说不定有几十支强弓硬弩正对着我们呢,一露头准成刺猬,我才不会上当呢!”一言甫毕,复又传令手下等等再说。谁知他们等了片晌,那边越打越凶,其中一个建议出去,那大哥又骂了他们一回蠢才,方大吼一声,一起从林中跳了出来一看,都被吓了一跳。原来这刻南边已死了不少人,那群绿衣人和段王的虎贲武士打得很厉害。

王良与两位公子正要上马北去,那群黑衣蒙面之人,忽然涌出,立刻杀了五、六个侍卫阻断了疾陆眷北归之途,众人顿时陷入了重围之中。疾陆眷见逃无可逃,心中骇然一惊,脑海中倏然想起了慕容焉这个少年,他惊的不是眼前的刺客,而是慕容焉其人。因为眼前这些人他还未放在眼里。

这时,三方在林地展开了一片惨烈的杀戮,疾陆眷大喝一声,转向众人道:“末杯贤弟,王先生,你们看他们有多少人?”

段末杯护在段王身旁,纵目四览,倒抽一口冷气,道:“怕有两百多人。”

疾陆眷道:“在寡人眼中,他们是两个人,而在王良眼中,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王良沉静若水,闻言道:“还是主上知我,右贤王,主上不是说猎到鸟兽有赏么,我们且拔剑挽弓一试,看谁获赏最多。”仅是一句话的功夫,他连射四箭,箭箭穿喉。众人见状无不精神大震,段末杯也雄心大起,拍马扬弓道:“本王正有此意,今日不灭此贼,他日有何面目助大王统一燕地三国,重整辽东――”一言及此,张弓搭箭,箭无虚发。

那两群刺客人数远远超过段王的侍卫,这些虎锛武士虽勇,但不过盏茗之功便死去了一半,被围到了中间,成了困兽之局。段王求救的信号已经发出,却久久未有旋刀神骑前来接应,或许是他们走出太远,那八百旋刀神骑收不到信号,也可能是疾陆眷有令,旋刀神骑非他本人不得调动,如今想起来,疾陆眷暗怪自己太过大意了――这回就算死在此地,也怨不得旁人,但心里却早怀疑起涉辰来,先前他屡屡进言,欲铁骑和段王同行,明知段王不许,分明是以退为进,陷段王于危殆之地,那么到时自己不出兵也无罪责!

当然,这都是疾陆眷的想法,实无证据。如今王良与右贤王箭已用光,只好拔剑御敌。那绿衣一方与黑衣一方初时各自为战,但打久了,竟有了默契。疾陆眷的虎贲武士只剩下了近二十个人,但刺客至少还有六十多人。若是一直打下去,必是两败俱伤之局。

正在此刻,林东突然间传来一阵抑扬潜转的啸声,震动林壑,响遏溪云,渐渐行近,不一刻那啸声一歇,众人眼中倏然一闪,一道人影如令人捉摸不定的鬼魅一般,不知从何处突然穿入那群绿衣刺客之中,挥剑如虹。那群刺客冷不妨此人从背后倏然杀出,加之剑术身法无不精妙绝伦,一入人群,挡者无不披靡,纷纷中剑倒地。

段王一行虽觉讶疑,但此人西安市是友非敌,段末杯大喝一声,率着七名武士趁机挥剑杀回,那群绿衣刺客顿时大乱,愈乱而愈为那人所乘,不到盏茗之功,竟被他杀去了一半,此人剑法之快,出手之准之狠,实在令人瞠目结舌。疾陆眷见状,突然一阵快意大笑,杀得兴起,追之不舍,竟然勇武异常,弄得贴身武士紧紧跟随。北面的那群黑衣人见状,顿时乱了阵脚,在王良的威摄下,苍惶退去,他们且战且退,被那群武士追杀得抛下了一路的尸体,消失在西林之中。

王良迅速返回了段王身侧,本要段末杯留一活口,谁知他话未出口,仅余的几个绿衣刺客突然被那个陌生人挥剑杀尽。王良淡扫了那人一眼,但见他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双目静若处子动若惊鸿,身穿蓑衣,头戴鸦荷,这刻已还剑背上,看起来象一农夫多过一个剑客,但他的剑术却令众人都不敢轻视。这刻,场中已抛下了百余具尸体,那群绿衣剑客一个也没留下来,段王也只剩下十来个武士。段末杯收了长剑向那人抱拳为礼,道:“在下乃是段国右贤王,刚才多谢阁下援手之恩,请先生随我见过我兄长段王陛下。”

那人闻言,摆了摆手,道:“原来段王大驾在此,右贤王不必客气,就算没有草民出手,大王的手下一定也会杀了他们。我这个外人只是看不过他们以强欺弱,小的就此别过了。”一言已毕,那人便待离去。

段末杯看他知道段王在此,依然淡然无求,要飘然远去,忙上前抱拳行礼拦住了此人。疾陆眷也在王良的伴随下,行了过来,右贤王忙恭退一旁。

疾陆眷望了此人一眼,徐徐地道:“先生,本王乃是段国之主,方才见先生出手,颇为高强,还未请教尊姓大名,不知可肯见告?

段国人素来仰慕勇士,果然不假,这些话出自一个国君之口,实不一般,因为言语间分明是请教之意。那人见几人俱来阻拦,淡淡叹了一声,方回头抱拳道:“山野草民雕风,冒昧之至,见过段王陛下。”

疾陆眷捋髯上下打量一回,摆手道:“原来是雕风先生,先生不用多礼,本王还要重谢先生呢,何以先生一见本王就走呢?”

雕风道:“我雕风乃一介化外庶民,拔剑只为心中所想,意气所至,从不计较何人该杀,何人该救,大王如此说话,太折煞小人了。”

疾陆眷闻言,连连称奇。此人言行非俗,确是一位奇人。这刻正有几个武士从西林出来,回来复命。

疾陆眷道:“为何没有抓到活口?”

那几个武士闻言,纷纷惊恐地跪下请罪,雕风淡扫诸人一眼,道:“方才我听那群黑衣人说话,颇似我段国渚阳一带的方言,只不知他们为何敢行刺段王?”

段末杯冷冷哼了一声,道:“渚阳,那不是古傲那叛贼的巢穴所近么,可恶,我段国平贼之箭未张,他古傲竟敢先行到辽西挑衅!”

雕风看几人面色阴沉,便即告辞。正在此时,东林后突然转出一个少年,但见他英伟不凡,但衣衫朴拙,一身淡蓝,衬得此人光华内隐,他手中亦挟着柄长剑,他远远一见到雕风,大喝赶了过来。众人皆是一怔,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那雕风一见到这少年,心中顿时一慌,趁着众人莫名其妙发怔的空隙,右臂下蓑衣之内突然攫出了一柄短剑,闪电般地扑向疾陆眷,直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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