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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水冷笑一声,“锵!”地一声抽出长剑,正在这时,四下的竹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场中的群雄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人,是以这声音一旦靠近,众人俱是一惊,纷纷按剑注目看时,竹林四周缓缓涌出来很多人,很多的段国人。他们衣着各式各样,或老或少,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差不多有一两千人。他们不是江湖中人,亦非段国骑兵,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段国的百姓。
他们有的是猎人,有的是农夫,他们或挽有劣弓,或荷锄拿刀,或鸦荷执棍,突然从紫竹荡内涌出,将这些江湖中人围在中间。当众人看清事情,不禁惊异为难。惊异的是这里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百姓,他们素不识武,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会危及生命,但一旦动起手来,势必会伤及无辜,自然令人十分为难。
这群百姓围住众人,其中为首的约有十来个人,他们有中年人,也有老年人,但手中却没有拿什么兵器,反而拿了许多衣饰、食物之类的东西,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向那群领头之人指点群雄,低说了几句。那几人点了点头,挥手令这群杂牌军各自原地待命,他们七八个人竟然全然不惧荷刀按剑的江湖中人,穿过众人迳自行到场中,突然对着慕容焉拜了下去。
场下众人俱为一惊,讶异半晌。
慕容焉也神情猛然一震,脸上掠过诧异之色,急忙嗫嚅着要扶他们起来,孰知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其中一个老年人磕头再拜,道:“想必公子就是慕容焉了,我的侄儿在令支见过你的,所以你一定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慕容公子了?”
慕容焉不禁一怔,道:“诸位老人家,你们快些起来,我就是慕容焉,我们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你们这样跪着,我……我实在担当不起。”
那老人摇手,道:“公子与我们有救命大恩,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两日前在此开设茶棚的罗乙听说有人要在此地谋害恩人,就到竹桓通知了我们。我们怎么能让人伤害我们的恩人呢!”
众人都听得一奇,慕容焉亦道:“诸位父老,你们……是什么人,我们素不相识……”
一个中年人感激地道:“公子,难道你做的事都忘了吗,几个月前我们这里还匪患猖獗,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我们日日为了裹腹行凶乡里,不能回头。但后来是恩人让我们有从良的一天,更发放粮食赈济乡里,我们竹桓的万户百姓无不感恩,而公子竟不记得。但……但我们可不能不感恩啊!”言毕,顿首再拜,几欲泣下。
四下的众人都突然震住了,刘海宁不觉目光一凝,迟疑了一下,良久眼中一热,他曾自命是江湖侠义,一生积善行德,到头来才知道什么叫‘以德止战,以仁行身’。他长叹一声,正道中人无不暗暗挑指敬佩。就连宇文硕这等枭雄亦不禁惊异于这个少年,一个在异国他乡被如此尊敬的人,他的事迹与仁怀,在段国甚至超过了其国君疾陆眷,这是在场的任何一个高手穷其一生而求不到的。
场无数的高手被感动了!
慕容焉闻言,眼中突不觉陡然一热,连忙扶他们起来,那老者道:“公子,我等知道公子经过此地,东归故乡,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只备了些薄礼,还请公子笑纳,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有的乡亲乃是从百里之外的密云山来……”言毕,百姓夹道而拜,感人至深。先是附近的,接着波及整个紫竹荡,以一片片经历了苦难的人头,潮水般起伏拜地下,叫着“白首荆山!”
其中一老者,年过七十,颤巍巍地上前道:“只望公子回到慕容,能如在段国,令同族不至相残,以和为贵
啊!”
慕容焉眼中一热,涌泪而出,伐拭不净,揽衣踯躅,半晌方道:“老……老人家,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礼我不能要,你们快些回去,日后我再前去竹桓拜望,但你们是话,我若能见慕容国君,定当带到。”
那老年人闻言,长须乱颤,深深点头。他站起身,突然转向四下的群雄,又看刘海宁离得最近,突然挡在慕容焉的前面,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为难慕容公子,他可是好人啊,你们不要为难他好么?”
刘海宁闻言,亦不禁鼻间一酸,半晌说不出话来。
“慕容公子,你一定不知道我会来吧!”
正在此时,南面路上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众人听到这声音时,那人尚在数十丈外,而当众人回头时,那人却忽焉突破了那群百姓,缓缓地踱入场中,他的速度很快,但看起来又潇洒飘逸,姗姗来迟。举瞬间破风到了场中,当他行走的时候,众人只看到他手中提这柄醒目的长剑,光看这镶嵌着九颗大如瑞梅的珍珠的古雅剑鞘,还有那剑镡出散射出的冷气,足令人刮目相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段王疾陆眷派来的刺客诸霖,其实他早就跟过来了,方才他看那夺走经书的蒙面人背影颇为熟悉,去追片刻,但却没有追上,直到这时才到。他突破那群百姓时,那股劲风一下冲倒了好几个人,砰然震出几丈,而当那些人站起来看时,他却已经到了慕容焉的身前。
那竹桓老人看他的模样,不问即知他是慕容焉的对头,正要展臂挡住他,却突然被一股劲风击出一丈开外,“砰!”地一声摔倒地上,口吐鲜血脸色大变,突然昏阙了过去。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慕容焉、刘海宁等人都来不及出手,但亦未想到诸霖会对一个老人下手。直到事情突然发生,其余几个父老纷纷大呼上前,却被刘害宁与慕容焉急急拦住,其中几个中年人突然大怒,嚷着要一起上来绑了他。
诸霖冷冷一笑,不屑一顾地突然取出一支段忘的铁券王令,大声喝道:“住口!你们这群贱民看看这是什么,仔细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诸霖不屑扫了他们一言,不待他们回答,便接着道:“这是你们大王的铁券王令,见令如见大王亲临,你们敢以下犯上么?”
几位闻言不禁一怔,这铁券王令他们是见过的,当日左贤王之人就是凭着一支王令,开仓放粮,招抚匪民的,他们不知所措地怔住了。
诸霖得意地一笑,转向慕容焉道:“慕容公子,我们别来无恙啊!当日你在令支匆匆而别,大王突然想到要封你作‘君临剑主’,所以特来派我邀公子回令支一趟,公子取过‘君临剑’再归国,岂不更好!”哪知他话刚说完,宇文硕突然上前,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阁下就是诸霖么?”
“是又如何,阁下又是何人,要与段王为敌么?”诸霖不悦地道。
宇文硕道:“在下宇文硕,与段王为敌,确是不敢,诸公子你太严重了!”
诸霖闻言,突然吓了一跳,连忙换了副笑脸,抱拳道:“啊,原来是宇文国的铁骑护卫,大名鼎盯的宇文先生,失敬失敬了!”
诸霖为何如此转变呢?因为他的师父行虚老人正矢志于段国、宇文、高句丽三国联盟,这宇位硕乃是‘北月刀尊’宇文形胜的侄子,自己自然得罪不得,当下道:“怎么,宇文前辈也要此人么?”
宇文硕一看他那副善变的样子,大觉讨厌,没好气地道:“诸少侠你太客气了,不错,我们大王是要请慕容公子到紫蒙川一行,你要是想阻挡我,就请先胜了我手中的雁翎刀!”
诸霖闻言,不觉大是为难,踌躇拉半晌亦难委决。
慕容焉突然转向宇文硕,道:“宇文前辈,我们的事先等上片刻,我亦有事要与这位诸少侠先解决了再说,前辈以为如何?”
宇文硕闻言,不觉看了诸霖一眼,道:“慕容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处理好了,我会一直等着你……”他说到此,盯了诸霖一眼,复拿眼傲岸地扫了四下的诸人,道:“但若是有人敢打公子的主意,我宇文硕一定会和他周旋到底的,请!”言毕,果然按刀退到了一旁,双眼却注目在场中不放。
慕容焉抱拳谢过,转向诸霖道:“诸大侠,当日你趁陈逝川前辈受伤之时,伤其身体,但如今陈前辈去世了,我可以不追究,但今日你一来就连伤几位不谙武功的父老,难道你自幼辛辛苦苦练功就是为了残害无辜么,阁下也太有出息了!”
慕容焉一顿疾言令色的教训,场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彩声,就连宇文硕闻言亦不禁心怀一畅,诸霖被他说得先是一怔,待到众人喝声起时,脸色连变,不禁勃然大怒,道:“他们都是段王的子民,违抗王令以下犯上,我只不过略为惩罚,亦不为过,怎么,慕容公子要为他们鸣不平么?”
慕容焉闻言不禁勃然大怒,道:“自古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难道你区区一个外国小民,不足称为使节,就是这样代段王行命的么,诸少侠来自中原,也是读书识礼的人,怎会如此不识大义!”
诸霖被慕容焉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阴冷一笑,道:“怎么,你倒教训起本公子来了,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你究竟如何教训我,上来拔剑吧。”
柳荡夕闻言不觉扯扇上前,却被宇文硕推手止住,道:“慢着,我方才答应了慕容公子不插手此事,自然也不劳阁下插手,你还是待着看吧。”
柳荡夕闻言,颇觉一怔,他没想到宇文硕对慕容焉如此自信,当下一想到他方才的剑术,不再言语,迳自退下。
慕容焉道:“既然诸霖少侠有意与我论剑,那我也只好奉陪了!”说这,锵地一声拔出了长剑,道了声请。
诸霖道:“阁下何必客气,既然是比试,自然是抢先得好,你还是出手吧!”
“那我就有僭了!”
慕容焉突然长剑急递,直趋诸霖胸前七路大穴,招数简单直接。
诸霖冷冷一笑,见一道青朦朦的光华,霍的一亮,长剑嘶声长吟出鞘,蓦地使出了师传的绝技‘广狭六音剑’中的辣手招式‘六音观天’,暗笑慕容焉不知轻重,须知江湖上最重剑术,剑术不深者若是在高手面前逞强,势必会自取其辱,不如不出剑为好。当日,诸霖曾与慕容焉短短一交,已知他的深浅,实在不足言高,是故一出手就有置之于死地之意。但有一点可能永远也没想到,那就是当日慕容焉与他拆招也只用了些粗浅功夫,正是为了今日引他出令支城。如今他一上来就用了这种唐突不知深浅的招式,是故令众人一惊。
诸霖正自得意,哪知慕容焉的剑光疾如练起,突然大盛,诸霖一怔间,陡地失去了慕容焉踪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但慕容焉的剑却飞快地递来,诸霖不禁吓得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他未想到慕容焉的剑竟然变得这么快,说起来话长,但那变化却迅若惊雷,如电光一闪,骤然大胜,不知其攻,更不知其何以攻,又攻向何处。情急之下,只得用出‘广狭六音剑’中最精密的守势‘六音同振’,剑光腾然护住全身,不留一毫痕迹。
哪知就在他剑式将变未变,将发未发之际,慕容焉的长剑突然裂隙而至,诸霖大骇之下,被他这一抽提,不得不旋身“啪!”地一声倒在地上,手中长剑“锵!”地一声坠地,大惊之下尚未来得及起身,慕容焉钭然跟进,目光看也不看他,长剑却指避其咽喉不及寸余之处,只要他的手稍稍一送,诸霖就会一命呜呼了。
诸霖惊呆了,四下群雄亦是瞠目结舌,不肯相信,因为几日前他们还看过两人比剑,那时慕容焉尚不是诸霖的对手,但今日,诸霖只接下了他一剑!
一剑!又是一剑!慕容焉的剑术究竟有多深?
宇文硕和那十九个怪人见状,也不禁警觉地望着他。
诸霖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几日前他还能力战慕容焉与五大高手,但今日却在他的手下一招未过就被制服,他怎么也想不通,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脸色大变,一言不发。
慕容焉道:“诸霖,是段王派你来杀我的,是么?”
诸霖闻言突然大怔,嗫嚅半晌放疑惑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焉不觉一笑,这会儿诸霖尚未能完全清醒,是以一言出口,无疑亲口承认了。四下众人闻言,无不惊骇,人们都不解慕容焉为段王立下不世大功,何以段王还要杀他,众人不禁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慕容焉冷冷地道:“诸霖,你既是奉有王命,我今日不杀你,还烦你回去告诉疾陆眷:尺剑何足服天下,王者行仁御民心。当年孔圣人曾言道‘草上之风必偃’,是说君王如风,百姓像草,草随着风向而倾倒。若是王不行仁道,昔日段国三处匪患即是前车之见,你走吧!”
“斯言壮哉!今日我算是服了公子了。”
正在此时,竹林内突然一阵大笑,这笑声如绵绵大河,中人欲裂,场中武功稍差的和那些百姓无不双手掩耳,以绝其患。就连柳荡夕这等人亦连连运气屏息,内绝思虑,外声不入,方得无碍。宇文硕功力少强,望空大怒道:“阁下是什么人,竟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他一面大喊,一面向那十九名铁血骑兵使了眼色。那十九人纷纷提了斩马刀,其中有五、六个挽弓搭箭,嗖嗖射向那声音来出。
铁血骑士是何等箭术,莫说是看不见对方,就酸对方稍有声响,亦能百步穿杨。果然,长箭一发,突闻那林上一声惨叫,再不复有半点声音。
宇文硕冷冷一笑,道:“无耻小人,自不量力,用箭射死你算是便宜你了,看你……”
哪知他话犹未毕,林中突然如电般射来几支雕翎箭,这几支箭正是方才铁血骑卫所发之箭,不知为何突然以千钧之力折回,众人正自一惊,那铁血骑卫武功本就很高,见状突然伸手便接,哪知那箭虽然到手,但哪里肯握得住,顿觉手中之箭毫无拘住,嗖地继续射出,一连射穿过四五个人的胸腐,方才停止。而那几个接箭的武士再看自己的手,血淋淋的被带下一层血肉,疼痛难忍。这是何等的力道,宇文硕亦吓了一跳,这种力道他自问是绝难达到的,或许只有他的叔父‘北月刀尊’宇文形胜有如此功力,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
正当此际,林中竹叶飘飞,迷蒙之中,但觉有一道人影,倏然一闪而逝,待到众人转目看时,无不大惊,原来场中人物都在,但慕容焉却不见了踪迹,断氏兄弟与柳荡夕、刘海宁等正派中人无不惊骇,目光所触,疑为怪诞,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