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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綦气呼呼地道:“明知故问,你没看见我在烧书么?”

慕容焉闻言心中一急,就要抢上前去将其扑灭,却被封子綦一把拦住,胡子撅起老高,郑重其事地道:“你别管!”说着反而一边用手煽风,一面提起加快它们燃烧。

慕容焉心下一气,说道:“你自己撰写的书烧了也罢,但是这满屋的其他典籍不下百卷,纵你一并烧完,但世间依然尚有存本,前辈岂不是白烧了?”

封子綦正烧得起劲,闻言一愣,继而突然一笑,跳起老高,一把抓住慕容焉,双眼咕噜一转,神秘地笑道:“小子你说得不错,我这一想,你说得还真在理……”他顿了顿,拽着胡子笑道:“不过你的话倒提醒了我,你不是记性很好么,我们今天就比比记性,怎么样?”言罢掀着胡子,满脸期待地望向慕容焉。

“前辈肯定是今日输棋不服,方才看我复盘才惹得他要与我比记性,看来此次若不允他,定缠个不休。”慕容焉想到此处,当下眉锋微皱,问道:“既然前辈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但这记性又非什么物什,能拿来称称量量,不知前辈想如何比法?”

“比法很简单,”封子綦见他答应,心下暗笑慕容焉已不察上当,轻咳一声,指着满屋的书卷典籍,呵呵一笑又道,“小子,你可看到这一屋的书卷典籍么?”

慕容焉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想如何做?”

封子綦闻言并不理睬,迳自大摇大摆地从几卷筒中抱过一鞠籍卷与竹简,“哗!”地一声一并扔到地上,哈哈笑道:“你不是记性好么,我这窝里可有着近百卷典籍,我们比背书!”

“比试背书?”

“不错,反正我正要烧了它们,不妨借它们来比背书,五日之内看谁背得书多,怎么样?”

慕容焉大感讶异,心道论及记性自己却是自幼过目不忘,纵他封子綦记性再好,但终究是少年心思灵活,封子綦又如何能赢。但若封子綦此次再铩羽而败,说不定又会想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搞七弄八的。慕容焉心中正踌躇难决,封子綦见他怔在那里一言不发,还道怕了自己不敢比了,一时脸上愈加得意忘形,说道:“怎么,你不敢应战了吧?”

年轻人复又一滞,心下略一思忖,暗道这次自己若不答应与他比试,恐怕以后再难有安稳日子可过,这次自己不妨与他比试,待输给他,问题岂不迎刃而解。一念及此,慕容焉抬头看封子綦一眼,故意扬声应道:“比就比,不过晚辈倒要提醒前辈一句……”

封子綦见他突然爽快地应了自己,心下反而一怔,问道:“什么?”

慕容焉呵呵笑道:“晚辈自幼记性非比寻常,前辈未必能赢了我。”

封子綦大笑道:“口气还蛮大的,只不知到底深浅如何,还须试过再说。”他语气突然一转,倏转正重,又道:“不过我们比试之前

,还须先立个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封子綦仰脸一笑,捋髯答道:“你若是输了,就要拜我为师,做我门下的弟子……”他自顾自地哈哈一笑,复道:“不过你先别得意的太早,我只能答应收你做个挂名弟子,至于何时能正式入室,那还得看我的心情,或许有一天我一高兴,正式收了你也说不定。怎么样,敢不敢比?”

慕容焉倏然一愣,这刻重又想及当日凌重九前辈的留笺,难道自己当真与这封子綦有师徒之缘,事关师门大事,自己绝不能姑息相让,最好能将他打败,到时他自然无话无说了。当下说道:“我既然已答应了前辈,自无反悔赖账之理,只是晚辈须得问明,若是前辈输了又当如何?”

封子綦闻言几乎哈哈笑死,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输?不可能。”他挥了挥手,颇具自信又道:“我绝不会输给你。”

慕容焉道:“晚辈说的是万一前辈一个不留神或是有意让我,那有如何?”

封子綦几乎要笑得叉了气,弯腰挥手道:“有意让你?不可能!”继而脸色突然正重其事、智珠在握地大声道:“若是我输了,我就做你的徒弟!”

慕容焉闻言一愕,这刻他愈觉得如今自己仿佛是赶鸭子上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了。如今自己进退维谷,骑虎难下,正委决不展要不要与他比试,不意那封子綦竟不再理他,迳自盘膝坐到地上,从那堆卷籍中随手捡起一卷典籍读了起来,却已开始了背记。

“看来这刻若是再反悔不与比试,他一定不会答应。况且君子一言九鼎,我又岂能失信于人。我虽然不愿作他的弟子,但他作我的弟子更不合时宜,如今只好尽量做到与他打成平手,才能全身而退了。”想到此,他心下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迳从地下取了一卷典籍,展卷就读。孰知一看题首,一副笔力遒然、状如龙蛇、钩连不断的的漆红草隶映诸眼帘,竟书着‘灵城剑稿’四个大字,心下一惊,看题名深似武功秘笈之类的典籍。忙接着往下再看,却见卷上书道:“上古有言,剑者,携长入短,倏忽纵横之术也。剑为短兵,其势险危,非善者不足以离合而电发星鹜者也。故上古圣人治剑而治天下,以应武节奇声,纵不能较之以弓刀之技而以一敌万,然技之所致,复能十剑一人,笑傲千里而不留行,若夫坐致万里而不驰者也。故余派祖师沐公灵风创练此稿,云曰上下两卷,共治七剑十三诀,复寄斯言犹警之于灵城弟子,非技至精湛者不得行于江湖者也……”

慕容焉读到此处,更印证了他之初的想法,此卷确属武功秘笈,而且是灵城剑派的开山祖师沐灵风所创的七剑十三诀,只不知却如何竟到了封子綦收藏之中,还被束之于高阁,积尘数十载的样子。但自己并非灵城弟子,正不知当不当看。但转念一想,封前辈虽不羁于世,但心胸高远,自己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况且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纵是将天下诸大门派的武功秘笈都看过了,也早晚会一并带到地下,化为一黄土,一切来临,何不淡然处之?

一念及此,慕容焉长吁了口气,苦笑摇了摇头,复又展卷细细研读武学宗师,书中所载剑法实是精妙非凡,但与凌重九前辈的‘太微剑法’相比,却又稍显不足,但此套剑法有一点却不下于凌前辈的高术,那就是谱中所载变幻莫测,轻灵曼妙的身法。这点发现犹令他怦然心动。事实上,任何习武之人见了比自己所练更为精妙的武功,都难免心中砰然,况且慕容焉于剑术一道,天分奇高,正在完善所创的几诀剑法,这刻一见,竟然忘却了自己大期将近,重又拾起放下的剑法,完全沉缅其中,细细地精研起来。

恍然不觉间,天光已暗,这时封子綦竟卧到地上的书卷上,停了手中的书望了望屋外天色,捂嘴打了个哈欠,一把将书摔到地上,转头看那慕容焉,见他正读得津津有味,完全沉入其中,恍然不觉身外之事。封子綦偷偷一笑,迳自起身离去睡觉……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

自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定立大比之盟而下,展眼却已过了四天。

这天却已到了第五日,在昔近的四天之中,慕容焉吃在地上,喝在地上,衣不解带,累了就在书堆上伏休一刻,醒了再看。匆匆的四日光景,他已阅了六十余卷书,这些典籍俱是天下诸大门派的武功精髓,上至内功心诀,下迄指掌剑法、提纵之术,如《潇湘剑录》、《紫灵宝》等名门大派的不传之秘,上下纵横光极门、白鹤门、柳泉剑派、恒山萍风剑宗、蜀中峨眉剑派、潇湘剑派等数十江湖宗派,可谓包罗万象,浩繁如海。饶是慕容焉这等聪明绝顶之人,依然不能全部攫入缴中。他心中却有了各种武功的最佳的模样,而并没有完全地将它们据为己有,因为照着典籍上所载的心法修练,也至多达到那个等级。所以,他选择了海纳百川兼容之道,将天下诸门诸派的武功尤其是剑术做以比较,继而加以总结,改进,甚至提升……

反倒是封子綦这些天来,轻轻松松一天只看那三、四本书,有时尚能得隙品杯清茗,完全不将此次比试放在眼里。但看他一副智珠在握、天下无敌的样子,竟似

认定了慕容焉绝难胜过自己,确实令人心下生疑。

这日已是第五日夜间,封子綦看看天色,却已近了亥子之交。眼看这日竟尽,封子綦“啪!”地一声一把将手中之书摔到地上,陡地站起声来,一把夺过慕容焉手中将欲读完之书夺过扔出老远,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比试的时辰到了。我们说好的只用五日,你可不能赖账啊。”

慕容焉闻言,一副头昏脑涨的模样,以手加额,略略静止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晚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要请教前辈如何比法。”

封子綦一拍桌子,道了声“有种!”,撅髯又道:“为了防止对方背诵时再行记忆,来个你背一卷,我背另外一卷,同样一卷,中间要隔五卷,这样一来,任谁也不用怕对手趁机使坏,如何?”

慕容焉抚掌说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开始比试,前辈先请!”

封子綦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你是后辈,还是你先请!”

慕容焉看他完全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当下不再歉让,迳自道了声“晚辈有僭”,长身而起,翘首瞑目,恍如孤鹤之唳于长空般朗朗而读,细听之下却是‘北意门’的‘临意心诀’,封子綦倾耳听来,竟与书上之言分毫不差。慕容焉背毕,微微一笑,踱了两步,道了声“前辈请!”

封子綦也自呵呵一笑,盘腿坐下,双手合十,装了一副和尚的模样,如老僧念经般背了‘秃头门’的‘撞钟猛术’,直看得慕容焉忍俊不禁。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个不亦乐乎,那封子綦更加奇怪,但见他时而声若沉吟,时而大呼小叫,时而倒立,时而爬上屋顶倒挂,朗朗上口。任谁见到此情此景,定然大吃一惊,这也难怪,以天下之大纯方千里,任谁也难得一见世间竟有如此比法。但二人愈往下斗,慕容焉愈是心惊,任他砸破头也想不到,这封子綦的记忆力竟丝毫不下于自己,轻轻松松一口气竟背了数十卷。但他的惊心却远不及封子綦,这封子綦打死也不敢相信这少年的记忆力竟然如此骇人,他只看了五天,就能与自己数十年的记忆相提并论,而且是背诵得丝毫不差。

却说时光易逝,慕容焉抬头一看,天色却已到了第二日的巳牌十分。二人谁也不理谁,各自取了些东西吃了,完了又开始了比试,直至第三天的未牌将尽,二人大比方告一段落,一应近百卷典籍仅余十来卷而已,这刻再听二人声音,嗓音竟沙哑得如乌鸦一般,俱觉嗓痛如同刀割一般,这刻正轮到慕容焉背诵,如今封子綦快自己一节,自己更要时时跟他做的一样,才能做到打成平手。封子綦背到此时,一是累的晕头装向,二是实在想不起剩下的几卷,所以支支吾吾,有时只背了一半,但慕容焉竟然和他一样,也背了一半就再想不出来。结果那封子綦背到北海‘铁槊山庄’的‘槊辑十九篇’时,突然卡住,他起身踱了一圈又一圈,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头痛欲裂,几乎晕倒,丝毫不能再继续下去。

封子綦没气似地长叹一声,认定了自己这回要当人家的徒弟,几乎想趁着累得想解脱的时候立刻去上吊算了。谁知慕容焉背了一点,以手加额,苦思瞑想了半晌,依然道不出个究竟,竟然也再也念不出来,掷书颓倒地上,象是睡着了。

封子綦不禁大喜,喉咙里似有小鸡在叫,道:“小子,我们还没比完呢,起来再来比过!”

慕容焉唉叹一回,道:“那好,前辈该你了,你要是再背得出再叫我不迟……”

封子綦一怔,道:“但我们还没分出胜负,怎么停啊?”

慕容焉攒了半天劲,方道:“我们两个算打平手,谁也不作另外一个的弟子,不是很好么?”

封子綦微微一顿,不由暗忖道:未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厉害,如今难得打成个平手,自己也不用怕丢人作他的弟子了。思忖至此,他随即释然,连连点头,道:“啊,你小子可真厉害,既然你也累了,我就让你一回,算是打个平手,收你作个师弟好了!”

慕容焉猛地坐起,惊道:“什么,前辈要收我为师弟,但……前辈能代令师收徒么?”

封子綦哈哈一笑,道:“这回你就错了,我这身本事都是跟我师兄学的,师兄说我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登仙了,而且我当年也是在师父坐化后,师兄代替师父收入师门的,甚至连这个师父的面儿也没见过。如今师父不在了,所以我如今想收谁当我的师弟都行,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只好再起来比过,只有决出个师父和弟子来。”

慕容焉惨然,两人谁作师父他都不愿意,如今费了近十天才能了个平手,可谓呕心沥血,苦尽甘来,若是再比下去,自己一不小心赢了老头,或是输了,都不能满意。但如今却无缘无故地成了某门的徒弟,却连师父也没有,还真是奇怪得很呢。

封子綦看他犹豫,当下不悦地斜睨道:“什么,你还嫌作我的师弟委屈你了,你虽然没有师父,但天外天山外山的传承,天下无双,自有好处,你想赖账不成?”

“晚辈岂敢啊……”慕容焉连忙摆手,心道原来这个门派叫天外天山外山,还真没听说过,当下道

:“这件事能不能等我们睡好了再商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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