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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毖被他的气势惊的一怔,但继而不屑地冷笑道:“就凭你么?”

随止何没有直接回答他,道:“我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崔毖轻“哦”一声,似是猫看老鼠一样看着他,戏谑地道:“说说看。”

“你可知道当日我在荻花洲时,明明能轻而易举地杀了‘西河流湛剑’代灼和‘虎齿剑客’壶长灭口,我为何没有杀他们?”

崔毖觑然一惊,

好奇之心突然大起地望着他。

随止何冷笑一声,道:“因为我正是要你赶我出崔海,我宁愿与整个天下为敌,也不屑于再留在崔海流霞渚那个卑鄙无耻的地方,我已经看到了崔海的覆灭,而我也不愿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我只愿做个庶人剑。”

崔毖闻言,心中猛地一惊,他立刻提高了警惕,先前那股胜券在握的态度,顿时消失无踪了,略带狐疑,面凝寒霜地望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心头突然涌起了莫名的冷颤与极其陌生的感觉,似乎直到进今天,他才认识此此人一样。

“这么说你对自己的剑术深信不疑了?”崔毖道。

“我不知道。”

“看来今日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离开此地了。”

随止何再无回答,手却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他那无言的沉默与坚定的神色,都在表达着一股无坚不摧、沛然莫御的信念,使崔毖很不舒服,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感蓦然袭上了他的心头,这种被挫的感觉使他莫名其妙地勃然大怒,登时剑眉倒挑,杀机狂炽地断喝一声,全然不顾自己乃是前辈身份,首先疾掠身形,如急骤凌乱的咻咻冬风,挟着无与伦比的杀气沛然触了过来。

随止何冷哼一声,身形倏忽疾动,如风而御,一鼓而至,两道人影手中的长剑顿时脱成一道光柱,倏忽交到一处,顿时化为漫天剑影与连绵不断的惊鸣。两道无坚不摧的剑影都不可揭止,都勇往直前,分毫不退,两人先是真气相击,继而剑尖相击,再就是剑身相击,到最后几乎是剑镡剑根相击,最后两人几乎挨在一起,那随止何手中长剑陡然自剑根处断开,上半截犹未停止,他身形一闪而没,在定时却已到了崔毖身后三丈处,手中只剩下不足一尺的断剑,但崔毖却两肋鲜血淋漓,赫然多了六、七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手中长剑“锵”地坠地,脸上掠过难以置信的痛苦之色,顿时愣住了。

随止何冷冷地道:“我对自己的剑法从来都没有信心,因为信心是一个人不再进步的开始。但我对赢你,在三年前已经很有把握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更不是慕容焉的对手,无论在才智与武功方面都是。”

崔毖满面俱是痛苦之色,恨声道:“你赢了,你赢了,今日我能死在我当初的一个属下手里,也总算死得其所,你杀了我吧。”

随止何再不看他一眼,道:“你不用拿坚强的语气来求我,我当日是受过你的恩惠,所以不会杀你,你走吧。”

崔毖面上掠过一丝舒缓的神色,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随止何道:“因为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况且,卑鄙的人应该死于卑鄙!”

崔毖心中暗恨,但口中却不敢再多说许多,掷剑而去。他走后不久,随止何仰天叹了一回,转首望那山洞一回,久久无语,他的脑海中尽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而这个女人如今正躺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

“他们这时无媒野合,况且慕容焉乃是臣子,怎么能对世子妃无礼!”

他痛苦地寻找着进去杀了慕容焉的理由,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猛然出现了慕容元真的影子――这个人曾经信誓耽耽地保证了崔韵儿的将来,但结果自己一生最爱的人却还是为他而死,一个真正的男人就不应该用女人的死来换取其它……

一念及此,他仰天惨淡地望了那飘零的落叶,泪如雨下,一直静静地守在洞口,直到里面声息俱无。里面的少女虽然不是他心里那个影子,但他早将赵馥雪和韵儿一样看待,如今她既然选择了慕容焉,自己为什么要从中阻挠?

“我为什么不让她选择,就象当初让韵儿选择慕容元真一样……”他眼中蕴泪,不停颤抖地问着自己,他一直心如刀绞般地守着洞口,他怕那个禽兽再折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洞内又恢复了万籁俱寂,地下遗下一片梅子红铅。

随止何掷剑消失了……

※※※

赵馥雪静静地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轻轻起身整理衣饰,将秀发梳理整齐,然后又去外面取了些水,回来安静地望着他神姿高彻的面颊,等着他的醒来。过了许久,慕容焉悠悠醒来,堪堪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在山洞之中,猛然一惊,但他看到赵馥雪后,立刻复转平静,放心地吁了口气,但觉浑身无力,突然猛地想起自己方才的一个春梦,不觉脸上热得难受,再不敢看赵馥雪一眼,转过身去,道:“郡主,你……你没事吧?”

赵馥雪闻言,心中莫名一酸,沉吟了一会,叹口气道:“焉哥哥,如今这山洞里只有你我两人,你……你还要伤我的心么?”

慕容焉心中颤抖,痛苦地转回了头,那赵馥雪千种柔情、万般幽凄地深望着他,妙目之中清泪将涌,令人悴不忍睹。

慕容焉心中倏地似被铅块塞住,眼中一酸,不忍再看她一眼,因为他只要看她一眼,自己的心就沉痛一分,但他更不忍看着她痛苦,赵馥雪却早已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紧紧地抱在他的怀中,将泪淌在他的胸膛。慕容焉但觉浑身猛地一霎,方才梦中的感觉倏地如风吹云开,他猛地将赵馥雪推了开去,惊惶地道:“馥…

…郡主,方才我……我是不是和你……”

赵馥雪呻吟一声,美眸中涌出泪珠,道:“焉,你和我如何?”

慕容焉神情痛苦地颤抖着,哺喃念道:“我……我是不是……”但那句话他终于说不出口,突然将头抬起,望着赵馥雪的眼睛。

赵馥雪心中泣泪,语气故意平静地道:“焉哥哥,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作了什么恶梦,我方才看你精神萎靡,还以为你受了重伤,所有就出去找了些水来,你……你怎么一醒就来问我?”

“雪……你……你方才出去找水了,是么?”

“是啊,怎么了,是不是我出去时那恶人又来了?”

慕容焉闻言,稍稍一定,这时再看自己与赵馥雪衣服头发整齐,不禁暗怪自己多疑,但这件事他依然不能释怀,踌躇良久,终于不再多说。这时天色大暗,夜色沉沉,慕容焉看赵馥雪又些饥饿,就出去找了些野果,又在洞内燃起了一堆火给她取暖。这是他见到自己心爱的人第一次和她独处,不禁倏忽想起在霁霖幽谷时,自己与她还有和尚道士围火的情景,不觉黯然失色。

“焉,你……你想起了霁霖幽谷么?”

慕容焉倏地一惊,急忙道:“不是,我是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一直想问你,但……”

赵馥雪娇靥泛起一丝苦笑,面上毫无怨容地说了昔日的事。

原来,当日南飞鸿虽然挟持了她,但一路上竟然没有半点轻薄,此人是真的深爱赵馥雪,但又怕慕容焉在慕容的实力太大,就一路和她到了段国,赵馥雪一路上花容惨淡,痛心疾首,多日下来令南飞鸿心急如焚,最后,他痛苦地决定让她离开去寻找慕容焉。但就在这一天,他们突然遇到了一群狩猎的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段国国君段末杯。段末杯乍见到赵馥雪,惊为天人,顿时一声胡哨,数十名铁骑将赵馥雪二人围在中间,最后南飞鸿出手杀了几个剑客,那段末杯大喝一声,亲自出手,将南飞鸿打成重伤,劫了赵馥雪就走。

南飞鸿双目火赤,目眦欲裂,在段末杯要走时,突然说了一句:“她是慕容投鹿侯慕容焉的女人,你们要是敢碰她一根毫发,你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实际上,他这句话令段末杯更决心要得到这个女人,当下将她掠到宫中,欲图奸淫,赵馥雪只抱着那柄‘雪焉剑’,并扬言只要段末杯敢靠近自己一丈之内,或是在饭菜中动手脚,自己就横剑自杀。段末杯心中怒火上冲,但又不忍心让如此一个绝色女子就此死掉,绸缪多日,这日实在忍受不住,下定了决心要霸王硬上弓,正在这时,宫外突然传来慕容的飞报,慕容的国君慕容照会慕容焉出使之事,段末杯心中忖量许久,但终于还是忍受不住赵馥雪那绝世容姿的诱惑,决定先将慕容焉击回,但可惜的是,他的计划失败了,慕容焉在比试中赢了他,结果,段末杯回到令支,突然心生毒计,决定不再碰这个女人,而是让慕容焉将自己最爱的人亲自送到他的主上怀里,这样立刻就能让慕容的两大支柱相互拼斗,以求瓦解慕容的实力。

但结果是,他太不了解慕容焉了,也更小看了赵馥雪对慕容焉的爱,这个少女为了他,甘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因为她一向知道慕容焉的理想抱负,如今听说段末杯有意将自己嫁给慕容元真,她竟然答应了。

说到这里,赵馥雪竟然满心欢喜,道:“焉,你做的是天下人的事,你的理想就是但国百姓的理想,你在完成你的理想!”

慕容焉心如刀割,若是一个男人的理想要牺牲自己的爱人才能实现,那这个男人将是最令人不齿的人,但这个理想却不是他自己的,是荆牧、卓北庐、左贤王段匹的,是慕容国君的,是整个慕容的,是天下的。

“但我越接近理想,就离你越远……”

“不远,我的心一直在你身边。”赵馥雪安慰他道。

慕容焉泪如雨下:“我看不到!”

“你终会感受得到!”

慕容焉听过这些,汹涌苦心化为一痛,叹了一声“我心之思,愁如三春;我志之竟,一别如雨!”,再一言不发地出了山洞,直到天亮时才回来,赵馥雪不知他去了哪里,但见他脸色苍白,芳心痛惜,妙目泪黯,慕容焉却说该走了,不然大哥二哥会担心的。赵馥雪既心痛又难受,两行热泪簌簌而出,恨不得找个没人之处放声痛哭一场,但终于凄凉微笑,缓缓地垂下螓首,幽凄地与他回去了……

※※※

车驾行到棘城西郊十里,突然见前面旌旗招展,袖带飘扬,一膘人马摆开了工整的阵式,雁翅排开,中间闪出文武百官,为首的不是别人,有左贤王加鹰扬大将军慕容翰,长史裴嶷,征虏大将军慕容仁、广武大将军慕容昭诸人,远远恭候晓霞郡主的鸾驾。

慕容焉与荆牧二人甩镫下马,上前行礼,荆牧与左贤王慕容翰分别以两国使者之礼行礼,众人一起行到赵馥雪车驾前行礼,慕容翰道:“在下慕容翰,奉我国君之命特来恭请郡主鸾驾入京。”

车帘没有挑开,车驾中传出呖呖莺声,道:

“诸位少礼,恕我不能下车见礼,那就有劳王爷与诸位将军、大人了。”

慕容翰与众人暗暗点头,当下命仪仗先行,车马随后,京师的八百护国铁卫夹道护送,随着三声炮响,起程入城。但见道上浩浩荡荡,车驾前慕容焉、荆牧、慕容翰等缓辔并行,旗幡鼓吹,进入了京师。这时,城内百姓早已知道消息,将此事传了个遍,京邑之内,万人空巷,纷纷挤满了街道,指指点点,驻足观看。正是:

令支郡主贵,远嫁慕容家

车马行千里,护行上苑花

腰系碧罗裙,履罩凌波袜

头挽涵烟髻,玉钗撩云发

绛带束柳支,妙容无铅华

淡淡春山颦,盈盈秋水霞

红颜绝今古,疑为洛水妃

爱人送我嫁,梅蕊香影微

嚷嚷棘城中,万家不掩扉,

黄童与白叟,邀看神女归。

十里京城迎,嚷霄鼓乐催

鸾驾入凤台,从此燕分飞

话休絮烦,闲话少说。

一行众人一旦入城,直趋大燕王宫。国君慕容大悦,当下赏慕容焉黄金千两,加折冲大将军,并命其为公子婚仪主,主持大婚礼仪诸事,传谕长史裴嶷将段国郡主一行迎入驿馆,暂行休息,并定于三日后的黄昏时分,公子大婚在左贤王府凤仪台举行。

这一日,慕容大喜过望,亲自于宫中设下国宴,为慕容焉和荆牧接风洗尘不说。

三日后的晚上,左贤王慕容元真的府邸雕梁画栋,且无数彩灯灿烂,亮如自昼,热闹非凡。

凤仪台外熙熙攘攘,靴丽彩灯、江南杂耍、名艺弹唱,可以说无一不备。台的四周酒饯桌围,穷山之珍,竭水之错,有南方蛎房,北方熊掌,可谓酒聚海错,拉开了无数的宴席。国君及夫人早早到了凤仪台前,接受百官拜贺。燕国内的文武大臣俱来道贺,众宾汇聚一堂,看了一回舞女翩跃,广袖舒拂,一直待到未牌时分,府中号炮又响,突闻鼓乐喧天,笙歌聒耳。凤仪台前花茵铺地,用红毯铺就的长长甬道之上,众人闪开,一对新人缓缓而入。

但见男的头带颤颤的步摇冠,身穿猩红吉袍,腰横白玉,身佩犀带,端的是英伟俊朗;女的头带凤冠,身着丹碧纱纹双裙,犹如叶中莲花一枝独秀,螓首梳着涵烟髻,那长发若乌云叠鬓软垂及肩,弯弯翠眉如一钩新月,一双美眸宛若凝了一泓秋水,裙据轻摇,袅袅娜娜,所到之处,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丰姿秀美,目睹之人无不惊为天人,端的是玉骨灵香,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兀自光彩照人。

二人携手同行,登上凤仪台,在罄声之中,仪官同时唱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言毕,新人双双拜天。

仪官又道:“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唱毕,新人双双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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