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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谱,赵兴他们,还在弹劾梁王?”西洱郡,杨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问道。
“是,赵兴、夏靖、陈时节、龙肖、廖如龙,依旧在弹劾梁王,每日一贴,投递四府诸公。”贾谱回复道。
“结果如何。”
贾谱迟疑道:“除了澹台明真的把公文上报陛下,余者皆无人理会。梁王党中,有几名武将十分不满,已经来信我神威军中斥责,让侯爷处理赵兴。”
“但仅是表个态度,便没了下文。听说前几天,梁王府的谋士张文松出面,找了中间人与柳天宁交涉,又派人联系了赵兴,似是想化敌为友。”
“呵。”杨安不由得笑了一声。“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贾谱也神色复杂。
当初他和杨安,只不过在梁王上台时,投了个反对票。就遭到了梁王党的疯狂攻击。
最后竟导致神威军解散,杨安罢官。
杨安本要封神威侯,结果最后只落得了个博平县侯。
如今赵兴之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弹劾的折子都投到梁王儿子那里去了,话也是越骂越难听。
结果呢?
梁王党毫无动静,仅是一些武将表了个态度,不痛不痒的。
居然还有人从中斡旋,试图化解赵兴对梁王党的仇恨。
这么一对比,杨安简直要哭晕在厕所。
所以他才感慨,今日不同往日。
不同在哪里?
梁王,不如之前势大了。
一百年前,应元府开拓过半,梁王上台,那时正值景帝对梁王的信任巅峰,而且前面的一百多年改革,梁王也充当了重要角色,军、政、法三界,梁王皆是权柄滔天。
杨安碰上姬明宪,正是对方最巅峰的时期。
杨安无依无靠,仅是得了韩王赏识,而韩王已是半隐退状态,大概就相当于赵兴遇到了田剡差不多。
如今却不一样。
正所谓盛极必衰,景帝的信任先不谈,但他至少没有那么需要姬明宪做事了。
梁王党也同样沉寂了很久,也有新秀封王涌现,比如罗睺王这样的。
赵兴,虽然看似弱小,只不过区区六品,但比他杨安的后台硬多了!
柳天宁背后站着的封王,都是实权封王,而且正值鼎盛。柳天宁本身就是世家大族,根本不是杨安这种出身能比的。
…………
“今时不同往日啊。”九天应元府,四品御史范燕林,拿着赵兴的弹劾文书,不由得感慨,随后丢进了火堆中焚烧。
范是梁王党的人,不过关系并不明显。他手里还有一份私人信件,来自梁王府,里面的内容可以归纳为四个字:不予理会。
“大人,真的不管管啊?这赵兴有越弹越上瘾的趋势,如此下去,别有用心者,会越来越多。”旁边一名礼修道。“最近弹劾王爷的折子都变多了。”
“不好管。”范燕林淡淡道。“这赵兴又不是杨安,可以随意拿捏。”
“他老师柳天宁十分护短,为了徒弟,便是姬烨公子也差点被他杀了。秦崇文和皇甫松更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十阳洞天中,获得了大批权贵的人情。”
“更重要的,他还有【商洛学院】为首的本我派司农支持。”
“能修本我派的,至少五品起步!”
“这一批人,可以说是朝廷的中坚势力,不可忽视。”
“司农掌后勤财政,军需调动,作用也不是杨安这种武夫能比的。”范燕林解释道。
此时柳天宁刚刚上位,这个时候动赵兴,那就等于动柳天宁。
动柳天宁,和动杨安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争斗。
杨安随手就镇压了。
柳天宁可不好搞。
先不说柳天宁背后的兵界封王,就只提司农官。
好不容易有希望出一个本我派的大司农了,岂能容你打压?
范燕林都可以想象得到,那群老家伙绝对会急得跳脚。
欺负老实种田的司农,还想不想打仗了?啊?
要是这群人撂挑子不干,那真就会影响梁王出任平蛮统帅一职了。
景帝看在眼里,恐怕也会重新考虑,小老弟你连司农都安抚不了,如何派你做事?
所以说,杨安可以随便欺负,但赵兴背后的柳天宁,却不行。
孰轻孰重,梁王党是拎得清的。
“有多少折子递到这里来,就烧多少。”范燕林道,“我们在御史台的人,不可轻举妄动。”
“是。”谋士点了点头,梁王党在各府御史台,占了不少名额,他们不理会,这事就小很多。
…………
夏府,英武侯夏弘毅,正在和儿子聊天。
“麟昀,我听说伱最近无事,也学起文官开始奏议了,可有此事?”
夏靖笑道,“父亲,连您都知道了?”
“御史台真是轻慢孩儿的意见!”
“我一天一道,已经发了十五道弹劾公文。”
“您都知道了,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朝廷赐我这府议大夫的头衔,他们当是摆设不成?太不像话了!”
英武侯夏弘毅淡淡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父亲英明。”夏靖笑嘻嘻的。
不过英武侯话锋一转:“那为何应元府的张青张大人,说你的公文内容,和元穰侯赵兴一模一样?”
“啊?这……”夏靖有些心虚道:“我和元穰侯结为兄弟,此事也是通过气的。”
夏弘毅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打开之后给夏靖看:“你连抄都抄错了,抬头是‘下官夏靖顿首,张大人容禀’,到了末尾,又变成‘下官赵兴再顿首,启张大人足下’。”
夏靖:“……”
此刻的世子,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夏弘毅倒也没多说什么,他在育儿方式上,向来是以鼓励为主:“你若有自己的想法议政,参梁王倒也没什么。”
“不过,为父和你说过很多次,为将者,需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偏听、不偏信。如此才能从众多繁杂情报中,把握住战机。”
夏靖收起了嬉皮笑脸,面露思索,片刻后夏靖道:“父亲教训得是,我当重写奏本,务必言之有物,绝不会再抄元穰侯之言。”
夏弘毅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
…………
“赵兴,你弹劾梁王,是为私怨,还是公道?”同一时间,柳天宁也在和赵兴谈话。
“老师,既有私怨,也为公道。”赵兴实话实说。
柳天宁思索了片刻道:“私怨可止,公道当明。”
“若无实据,便不必再浪费精力。”
赵兴点了点头:“是。”
柳天宁这话不是在阻止赵兴,不要干这事了。
而是不愿意看到赵兴一直做一件没用的事情。
若是为私怨,已经大半个月了,梁王党这般委曲求全,你有气也该消了。
继续这么骂下去,又没实质性效果,就只会显得自己在犯蠢,而老柳是最讨厌蠢人的。
你要做呢,就去找点梁王党的罪证出来。
柳天宁不会帮赵兴找。
他要找,性质就不一样了。
也不会只抖露一点,而是奔着击倒梁王去的。
柳天宁这人就是不出招则已,一出招,便要致命。
前世他斩人便是这样,之前要么不找上门。
找上门来,基本就是要砍你的脑袋。
十二月下旬,赵兴等人停止弹劾。
一直关注此事的姬尘,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元穰侯这个疯子,终于是消停了。”
“先生,你说得对啊,我先前那般,确实是下策,还是先生明智。”
张文松却是思索道:“元穰侯并未收我们送的好处,这里面似乎有所蹊跷。”
“能有何蹊跷?”姬尘道,“父王上任,已是旨意,不可更改,柳天宁的监察部,也未针对我们,定是这元穰侯收到警告,知难而退了。”
“他年轻气盛,如今我们展现了诚意,他也该消气了。”
“至于说不收礼。”姬尘微笑道,“恐是还抹不开面子,哪有前脚刚弹劾完,后脚就收礼的?”
“他还年轻,脸皮想必没那么厚。”
张文松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是。”
他也实在想不出,赵兴一昧和梁王府对着干的动机是什么。
眼下赵兴在前线捞战功颇为顺利,梁王党先前为了拉拢柳天宁,还特地发了一些适合赵兴发挥的进阶任务。
一昧和梁王党对干,对赵兴也没好处。
不过,张文松还是有些疑惑:既然这元穰侯不要利益,难道就真是只想博一个虚名?
卖直邀名倒是说得过去,弹劾梁王嘛,多好的名声啊。
不过现在这个时期,似乎也不太对。
你要弹劾,好歹也该梁王真正上位了,做了一些事情,再来挑毛病。
“若是博名,元穰侯也算达到了目的。”张文松道,“希望他到此为止吧。”
姬尘淡淡道,“嗯,若元穰侯还不死心,必会为他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
梁王府看柳天宁面子忍一忍,但也不可能一直忍,否则谁都来踩一脚,还怎么做事?
“公子也当向王爷建言,诫告府上的往来官员,让他们收敛一些,勿要给王爷添乱。”
“先生说的是,我会劝一劝父亲,也劝一劝其余兄弟,希望老十九他们少添些麻烦。”
…………
赵兴已然确定,之前的战功任务训练,是梁王党在从中卖好。
这种事,也算不上违法乱纪,因为一切都符合流程。
也要赵兴自己做得成,达得到任务要求才行。
当然,这不单只是卖好给赵兴。
后面打青罡战区的时候,已经不止龙肖部、廖如龙部、夏靖部这二十万余人了。
还有虎蛟军、玄甲军等强军一起会师攻打。
他们卖好的对象不仅仅是赵兴,还有其余目标,方便梁王党上台后做事。
不过就是这细微的时间差别,也让赵兴多获了一些战功。
梁王要上任平蛮统帅,单靠他自己的黑龙军也玩不转。还得拉拢一下其余的军队,给点福利才行。这件事,没什么阴谋,只是官场上正常的手段。
确定了这点,赵兴便知道,自己想要脱身并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