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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秋水琴音纷乱。
“爷爷要走了。”
这位年少的时候就以琴音名动于一方的女子低声说,心中说不出的悲伤,她的手掌按在琴弦上,一时间却拨不了琴弦,发不出琴音,她了解慕容龙图。
有的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求活。
他们此生,等待着如何死去。
死亡不是终点。
慕容秋水抱着琴,她的心纷乱,在天下江湖崇敬且等待着那一战,赞许这剑狂的时候,慕容秋水却只觉得悲伤,天下的剑狂,剑道唯一的神,对于她来说,还是那个背着她在春日江南踱步摘花的爷爷。
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慕容龙图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渴求亲情,但是亲情不是他的全部。
慕容秋水在慕容家踱步而行,最后驻足在了那个院子,站在门口,却忽而恍惚,她想到了小的时候,青衫剑客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如一寻常老者带着孩子般玩耍。
那时候的慕容龙图身材仍高大,带着温和的笑,并不如传说之中仗剑而行,张狂霸道的剑客之巅,他会用握剑的手拿着玩偶,陪着孙女和外孙女玩耍。
会笑着去买糖葫芦,也会钓鱼看水面涟漪泛起。
会看着两个孩子玩耍,然后抚琴,他的琴音悠扬而温柔,并不如剑般霸烈,慕容秋水说什么音调,他都可以扩大为一首曲子,擅工笔小画,然后把画折成船只,顺着溪流流下去。
船只在水流里散开,但是纸上的笔墨晕染开,画的神韵却不散,反倒是多出一种如同云雾缥缈的感觉,那时多有文人蹲在下游,伸手捞船为画,是江南道的美事。
慕容秋水站在这院子前面许久,慢慢走进去。
到了盛夏,温度颇高,却又潮湿,荷塘里面的荷花大开,柳树成荫,蝉都倦了,懒得去叫嚷,只是有一嗓子没一嗓子地喊叫,吵人心烦。
慕容秋水捡起来一块石头砸过去,那蝉哐一下落地。
老司命给她解决了法相问题之后,她倒是松缓许多,元神恢复了五重天,能随意运转,武功什么的没有修行过,可准头还算不错。
慕容秋水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略有三分得意地道:
“让你再吵嚷!”
她可不是伤春悲秋的软弱性子,此刻想到一老一少,只是恼他们两个去中州,竟然不带着自己,踱步走来的时候,却注意到那一棵老树下面的木剑。
在两百年前,慕容龙图想要学剑,却被那时候的慕容家主斥责,用细长的竹子在脊背上鞭笞数十,以示为惩戒,慕容龙图不甘心,他不碰什么宝剑,利器。
只是用一块大石头,把本来作为烧火木柴的树心,一下一下敲击出来的剑的模样,之前也带李观一看过,老人说他年少的时候握着这自己一下一下敲出来的木剑,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可后来,血仇家恨,手里提着能杀人的剑驰骋江湖。
夺回自己家族铸造的玄兵。
又剑挑群雄,踏平天下剑门剑派,最终可以驾驭九十七柄玄兵,纵横天下,至于不败之境,可是仔细想想,两百多年,除去五岁时候握着这把剑,再也不曾握住这一把让年少的孩子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最粗糙寻常的木剑了。
这剑如今也还是架在那树桩上。
本来就是木头的材质,而且还是最差最次的那种。
名贵的木材会作为精美的器物去提供给贵胄所用;中等的木材会用来做成串珠,送给世家和佛道,笔直的大木头会成为宫殿的柱子,而结实的寻常木材会成为屋子的房梁。
最差的普通木头,扭曲不成器的会被砍下来作为柴火。
这就是一根要作为柴薪的木心,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商人,匠人,以及樵夫,都不看好它。
两百年的风吹雨打,已发芽了。
甚至于有鸟儿,就站在那木剑的剑柄位置,低下头,在老木头中间捉虫子吃。
得得得,得得得。
这剑既不是天材地宝所造,也没有经历过淬打,若非是慕容龙图,这粗糙的木剑就不够资格放在这里,慕容秋水有些担心慕容龙图,听闻慕容龙图还剑江湖。
那一天去天下第一楼,只是带五十五把玄兵。
又有人说,慕容龙图已不必再用玄兵,但是境界和战力是不同的,慕容秋水知道,即便是早就已经突破约束,不受到定式拘泥的剑客,手中如果有一把锋利的神兵,战斗力也会更强。
挑战四大传说,六位宫主,十大宗师。
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该怎么办?
慕容秋水叹息,她的目光从这把平平无奇的木剑上扫过,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同,转身离开,想要寻些兵器剑器,可是慕容家只可铸玄兵。
风吹而过,木剑背后的树木微微晃动,一枚叶片落下。
这树叶宽大柔软,恰好落在木剑上。
已经有两百年岁月,本质只是一块柴火的木剑没有半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