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到底钟情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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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万劫不复。</p>

他永远也忘不掉，在飘荡着陈腐与血腥味的牢狱里，与他相熟的狱卒带着不忍，悄悄递伤药给他时，告知他母亲的死讯……</p>

蒋氏独居，身子本就不好，乍闻他身陷囹圄，伤心欲绝，却要强撑着为他伸冤，把衙门里的冤鼓都敲了个遍，哭着对人说：我养出来的儿子我知道，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是清官，他是好官，他对着他父亲的灵位发过誓的……</p>

可无人理会。</p>

她在家中无人看顾，早晨下台阶时一跤跌倒，再也没能起来。</p>

足足过了七八天，街坊邻居才发现了异常，搭了梯子爬上墙朝院子里看，才发现。撞开院门进去，人已经……</p>

张遮永远不敢去想那场面。</p>

为人臣，他不忠；</p>

为人子，他不孝！</p>

别说在母亲跟前尽孝，母亲的丧事还是朝中的同僚冒天下之大不韪帮了忙，而他这个身受母恩的儿子，却连出去送个终都做不到。</p>

姜雪宁颓坐着，一动也不动，心丧若死地问他：“张大人，你该恨过我吧？”</p>

张遮说：“恨过的。”</p>

姜雪宁道：“该是如此。”</p>

张遮一阵沉默，然后才慢慢道：“可我怎能恨你？不忠的是我，不孝的也是我；爱你的是我，害你的还是我。到头来，只好怨憎自己。娘娘，张遮哪里有那样好呢？他为你迷了心窍，背弃原则，枉顾律法，成了这浑噩世间一介庸碌昏聩的凡夫俗子。不要再惦记他了，他只是一个不敢再去爱的懦夫，他不值得。”</p>

姜雪宁抱着膝盖，摇头哽咽：“不，是我不值得……”</p>

是她太坏了。</p>

身在深渊，贪慕他的高旷，嫉妒他的清正，伸出手去把他从高高的山巅拽下，沉进了不见底的地狱，毁了他的一切，纵她想以命相抵，又怎能偿还？</p>

他们之间隔着好与坏，悖逆与忠孝，还有那本不该有的牢狱之灾，酷烈之刑，甚至还有着活生生的人命……</p>

纵然都重生了，又能如何？</p>

那些过往，实在太痛，太惨烈，连她午夜梦回时都要难过不安，张遮偶然想起又会是何等煎熬苦楚？</p>

神仙眷侣也会吵架。</p>

纵她与张遮在一起，又怎知他日不会因些许不快，便互揭伤疤，或在某一个瞬间，无意地伤害？</p>

两个人都记得过往，太脆弱了。</p>

姜雪宁道：“你不想我知道，你也重生而回，是不想我愧疚，愿我自在。可我爱的，偏偏是你。我要怎样才能不去追逐你，不来找寻你？我心安理得，以为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就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想到，倒叫你一番努力全白费。你太了解我了，张遮……”</p>

张遮寂然无言。</p>

姜雪宁却觉自己从未有如此难过的时候：“你不是懦夫，我才是。”</p>

倘若两个人要在一起，这样的秘密，张遮怎能瞒着她一世？</p>

到时再知道，她如何承受？</p>

可若早早告诉她……</p>

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毫无愧怍地去爱他，想他、追逐他？</p>

前世她怎么对待谢危，这世便会怎么对待张遮。</p>

前世她当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可谢危却因为当年与她一道上京，而知道她不过是个言行粗鄙、什么也不知道的乡野丫头。于是她厌弃谢危。倘非因他位高权重，或恐早找了个理由将他贬谪出京，一点也不愿想起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p>

这世她要重新当一个好人，可重生回来的张遮，却见过她所有的坏，所有的不堪。她明明爱这个人，却害得他身陷囹圄，寡母亡故，清誉折毁。一见着他便觉自己坏，一念着他便要生愧，又怎能承受住熬煎，时时愿意见他呢？</p>

对谢危是厌；</p>

对张遮是愧。</p>

可本质上并无什么差别，她都不愿意去面对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也不敢再对着张遮走近哪怕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