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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晚上11点
唉,但是我很累了!如果不是把日记当成了一项任务,我今晚就不会打开它了。我们有了一次愉快的散步经历。露西高兴起来了,我想是因为在灯塔旁边的一块土地上,一群可爱的奶牛凑过来闻我们,让我们丧失了理智。我觉得我们忘记了一切,当然除了个人的恐惧以外,它好像为我们扫清了暗灰色,又给了我们一个新的开始。我们在罗宾汉湾的一个老式的小酒馆里要了一杯上好的“浓茶”,酒馆里突出的窗户正对着海岸上被海草覆盖的岩石。我相信我们的食欲一定让“新女性”们吃惊。男人们更宽容,祝福他们!我们走回家时停下来休息了很多次,心里充满对野牛出没的恐惧。
露西真的是累了,我们打算尽快爬上床。然而,年轻的牧师进来了,韦斯顿拉夫人要他留下来吃晚饭。我和露西都在反对。我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艰苦的战斗,但我很英勇。我在想,某一天主教们应该集合在一起商量一下发展一批新的牧师,他们不吃晚饭,无论被怎样强烈地劝说。而且,他们知道女孩们什么时候累了。
露西睡着了,轻轻地呼吸着。她比往常气色更好啦,看起来特别漂亮。如果郝姆伍德先生仅仅是在客厅见到她就爱上她了,不知道如果他在这里见到她会说些什么。一些“新女性”作家某一天会突发其想,认为男人和女人应该在求婚和接受之前,被允许看看对方睡觉的样子。但是我猜“新女性”将来不会屈尊接受的。她会亲自求婚,然后把它做得很成功!这样做可以得到安慰。我今天晚上特别高兴,因为亲爱的露西看起来好多了。我相信她已经渡过了难关,我们都摆脱了噩梦的困扰。我会更高兴,只要我知道乔纳森……上帝保佑他。
8月11日
又来写日记了。现在睡不着,所以还是写日记好了。我激动得睡不着。我们有了这样一次冒险,一次让人苦恼的经历。我一合上日记就睡着了……突然我醒了,坐起来,被一种恐惧感所笼罩,还有空虚感。屋子里很黑,所以我看不见露西的床。我走过去摸她,发现床上没人。我点燃火柴,发现她不在屋子里,门是关着的,但并没有锁上,因为我没有锁。我不敢叫醒她的母亲,因为她最近病得很重,所以我匆忙地披上衣服准备出去找她。当我正要出门时,突然想起来她身上穿的衣服,也许可以给我一些她的线索。穿着晨衣的话,就是在房子里;穿着裙子的话,就是要出去。晨衣和裙子都在原处。“谢天谢地,”我对自己说,“她不会走远的,因为她只穿着睡衣。”
我跑下楼梯在客厅里寻找。不在那儿!然后我又在房子里的其他房间里找,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来到大厅发现门是开的。门开得并不大,但是门钩没有钩上。房子里的人每晚总是很小心地关好门,所以我怕露西一定是出去了。已经没时间去想会发生什么事了,一种莫名的强烈恐惧感把一切都笼罩起来。
我拿起一条大披肩跑了出去。当我站在新月街上时,敲响了1点的钟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沿着北特雷斯鲁一直跑,但是没有看到我希望看到的白色身影。在大堤西崖的边缘上,我穿过海港望向东崖,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还是害怕看见露西坐在我们最喜欢的椅子上。
天上是一轮明亮的满月,还有厚厚的黑色云彩,当它们移动时在地上投下了一幅飞逝的光和影的画面。我一时什么也看不清,因为云的影子遮住了圣玛丽教堂和周围的一切。随着云的移动,教堂的废墟进入了我的视野,随着一道像剑一样的亮光的移动,教堂和墓地逐渐清晰起来。无论我的预期是什么,那儿没有让人失望,因为在那里,在我们最喜欢的椅子上,银色的月光照在了一个半躺的人影上,雪白雪白的。云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看清,云就立即把光亮遮住了;但是,我好像看见白色人影闪光的座位后面,站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伏在上面。那是什么,人,还是野兽?我说不清楚。
我迫不及待地再看一眼,然后飞奔到大堤陡峭的台阶上,穿过鱼市到了大桥,这是到东崖去的唯一一条路。整个镇子都好像死了一样,因为我没看见一个人。我很高兴这样,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可怜的露西的情况。时间和距离都好像是没有尽头的,当我费力爬上大教堂的台阶时,我的膝盖颤抖着,吃力地喘着气。我应该跑得更快,可是我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我的身体里的每一个关节都好像生了锈。
当我快要到达顶端时,我能看见那个座位和那个白色人影,因为我现在与他们的距离,近到足够让我辨认出来。那里无疑有一个什么东西,又长又黑,伏在半躺着的白色人影上。我惊叫:“露西!露西!”那东西抬起了头,从我站的地方能看见他白色的脸,和一双红色的发光的眼睛。
露西没有回答,于是我继续跑到教堂墓地的入口处。当我进来时,教堂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一时竟然看不见她了。当我又能看清时,云彩已经飘过去了,月光明亮地照着,我看见露西半躺着,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她一个人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
当我弯下腰看她时,发现她还在睡着。她的嘴唇分开了,呼吸不像平常那般轻柔,而是喘着长长的、沉重的气息,好像努力让每一次呼吸都把肺装满空气似的。当我靠近时,她在睡梦中举起手把她的睡衣领子拉近自己,好像感到了寒冷。我将披肩盖在她身上,在她的脖子上系紧,像这样赤身裸体的,晚上会着凉的。我不敢立刻叫醒她,于是为了让自己腾出手扶她,我在披肩上别了一枚别针。但是,由于惊慌而变得笨手笨脚,我可能掐到了她或是扎到了她,因为过了不久,当她的呼吸又变得沉静下来时,她又把手放在了喉咙上呻吟起来。当我把她小心地裹起来以后,我把我的鞋套在她的脚上,开始轻轻地把她叫醒。
一开始她没有回应,但是她的睡眠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安,时而呻吟,时而叹息。最后,因为时间过得很快,还因为其他很多原因,我想立刻带她回家,于是我使劲地摇她,直到她最后睁开眼睛醒来。她看到我时,并没有感到吃惊。当然,因为她还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露西总是很优雅地醒过来,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即使她的身体一定被冻坏了,即使一定会被在夜晚的教堂墓地里赤身裸体醒来这一情景给吓住,她也没有失掉自己的优雅。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贴近我。当我告诉她马上和我回家时,她就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像一个孩子一样听话。就在我们走着的时候,碎石把我的脚弄疼了,露西注意到了我的畏缩。她停下来,坚持要我穿上我自己的鞋,但是我没有。当我们到了教堂墓地外面的路上时,那里有风暴留下来的水坑,我在脚上涂满了泥巴,用一只脚在另一只脚上抹。这样,当我们回家时,如果在路上遇到什么人,我也不会被发现是光着脚的。
运气使然,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好像不是很清醒,在我们面前走过。不过我们藏在一扇门后直到他走远。我的心一直狂跳着,甚至有时我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我对露西充满了焦虑,不光是为她的健康,因为怕她穿得太少而着凉,还为她的声誉,因为人们会以讹传讹。我们进了屋,洗干净了我们的脚,一起做了感谢的祷告,我就把她裹在了被窝里。在睡之前她要我甚至是恳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是她的母亲——关于这次梦游的经历。
我一开始犹豫了一下,没有许诺,但是考虑到她母亲的健康状况,还有知道这样的事会怎样使她烦恼,还想到这个故事可能会被怎样的歪曲,不,是一定会——如果它被泄露出去的话。所以我认为这样做是明智的,我希望自己做对了。我锁上了门,把钥匙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这样也许我就不会再被打扰了。露西睡得很香,黎明的光在海的那边高高地升起……
同一天,中午
一切正常。露西一直睡到我把她叫醒,甚至连身子都没翻过一下。昨晚的历险好像没有伤害到她,相反,还为她带来了好处,因为她今天早上比这几个星期以来看起来都要好。我很抱歉,在别别针时伤到了她,而且,一定很严重,因为她喉咙上的皮肤被刺破了。我一定是刺到了她的一块较松的皮肤,并且刺穿了。因为有两个小红点,像是针眼,而且她睡衣的带子上有一滴血。当我向她道歉并表示担心时,她大笑起来还拥抱了我,说她几乎都没感觉到。还好,那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因为它们太小了。
同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