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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仍没放弃看孙子辈一眼的企图:“能不能把这个放在他们床头?”

青山的儿媳往门前多走了一步,说了自青山进门来的第一句话:“睡了。”

青山在儿媳面前就加倍地不自然了:“……我不去,你们放。”

青山儿媳:“小孩子拿什么都往嘴里塞的。”

青山赶紧炫耀:“是糖活呀,又能玩又能吃的!”

青山儿媳:“就是说啊。这是城里,不是你待的那什么地方……这一路上飞土扬尘的,到处都是病。”

青山:“……也对,我明天给他们。”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家立刻就成功地让他意识到这里没有他待的地方。

青山子:“爹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青山:“睡,睡。这几天骨架子都快散了。”

他愣了一下,走向厢房,那里有他的房间。

青山子:“爹我跟你说,家里没地方,你那屋我放东西了。你知道,小人最占地方,没理讲。”

青山:“……好啊,好,小人当然得有动得开的地方。”

沮丧时做出兴奋样是很累的,他走向自己的房间,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

推开门,青山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房间,这里也许曾有过些书香气,但现在已经完全被各种陈旧粗笨的破旧家什占满了。他把那俩糖活放在一个擦碰不到的地方,看了会儿同样被排挤在角落里的老伴遗像,用衣袖擦掉上面的积尘。

青山:“我回来了,一总地对不住你。”

然后他想清出一条上床的通道,又放弃了,因为他搬不动那些破旧的家什。他爬到了床上,但是没有被褥。往窗外看去,儿子和儿媳的影子映在他们那屋的窗户纸上,嘀咕地说着什么——去要床被褥?青山没有这个勇气。他躺在冷硬的床板上,这老家伙睡搓衣石都不会当回事,但自家的硬床板却让他心酸。

门轻响,儿子没有敲门的习惯,拿着并不厚实的一被一褥站在门边,一脸惊讶。

青山子:“你怎么过去的?”

青山忙坐起来,擦着眼睛支吾:“我……噢,我先上床了。”

青山子放下被褥,他并非没看见青山的泪痕,但不想惹那个麻烦。

青山:“坐下?”

儿子没坐下的意思,站着,看着他,不好说有感情,也不好说没感情,只是麻木和倦惰,随嘴的一句:“爹吃了没?”

青山犹豫地看了儿子一眼,回答这样一个简单问题他都需要凝聚一下勇气:“没呢。”

青山子倒也淡然:“火都熄了,炉膛都填了。等明早行吗?”

青山:“明早明早,其实我也不饿。”

青山子:“爹,妈留下的那笔钱在哪儿?”

青山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儿子大人多少有点畏缩。

青山:“什么钱?”

青山子:“妈死前留给我的那三百大洋。”

青山恍然:“……是我和你妈攒的养老钱吗?”

儿子目光闪烁了一下:“只是借用一下……我想在县里买个缺,小职员没指望的。你知道,世道不好,肥缺都贵。”

青山看上去有些抱歉:“这个事……你知道你爹我从来不乱花钱……这事回头再跟你说好不好?”

儿子有些忿忿:“只要跟你商量个正经事,就总是回头说。你这一辈子就净在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图个什么?”

青山:“图的就是一个知所谓啊。你我知所谓,国家民族也知所谓。”

青山子:“算了算了。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你这几年也没挣什么钱?”

青山:“挣了挣了。县里欠我的薪,我明天就讨去。”

青山子:“那能有多少?又都是法币,正掉得厉害呢。”

青山:“有点是点,闹饥荒时蚱蜢还是大荤呢。儿子啊,这些年你过得……”

青山子:“我先去睡了。那笔钱你好好想想,不会白拿你的。”

青山:“怎么能说白拿……”

但儿子已经走了。青山呆呆地坐在凌乱拥挤的曾经的书房,现在的杂间里。

在两棵树,门闩背着手站在教堂门前。

远远的欠记,芦焱——他已经把自己糊得跟欠记的破墙差不多了,挑着水桶担子出来,先斩后奏地问:“欠老板,水桶能使吧?”

小欠在屋里:“都在你手上了,死活都是一块钱。”

芦焱:“我还得用你家盆。”他倒会找乐,“反正水不要钱啦,嘿嘿。”

小欠:“用用用,死活一块钱。”

门闩瞧着芦焱到井边打水。芦焱又挑来一担水,倒进一个大木盆。洗个澡看来是够了,只是那水温——芦焱用手试了试那源自地下的井水,冰得打了个哆嗦。

芦焱:“冰死还是被人打死,这可真是个问题。”他瞧了瞧自个儿,压根儿是从泥坑里刚捞出来的一个叫花子,毅然下了决定,“宁死不做诸葛骡子——冰死!”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鬼叫:“秋风——秋雨——愁煞人!江山——欲醉——我——招魂!”

然后猛地跳进了盆里,紧接着杀猪也似的惨叫起来。小欠和欠爹呆呆隔一盏油灯对坐着,两人听着那惨叫声,只小欠的眼珠子有那么一动。

欠爹:“吹了灯吧,费油。”

芦焱的惨叫如一头屡杀不死屡屡挨刀的猪:“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

小欠:“点着吧,瘆得慌。”

芦焱:“身世浮沉——雨打萍——”

门闩挥手,七八个手下冲出来,径直冲向欠记。“砰”的一脚,勉强对上榫子的门又成了风飘絮。

芦焱:“惶恐滩头——说惶恐!”

一帮天外山的家伙冲进来,荷枪实弹各占其位。小欠和欠爹立刻跪了——下跪的速度绝对快过门闩的枪。

小欠:“老、老、老爷!”

门闩轻嘘一声:“乡里乡亲的,把你店里搞得一团糟,实在过意不去,我特意带了人来给你修修。”

小欠扁了扁嘴,欲哭无泪:“老、老爷我求您了……”

门闩:“我算哪门子老爷?马匪家的狗头师爷罢了——坐下。”

芦焱蜷在水盆里抖得波涛汹涌:“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

门闩似笑非笑地站在门边:“早死晚死都得死。”

芦焱愣了一下,当眼角的余光扫到门闩身后的人又站了一排时,索性笑了。

芦焱:“麻烦加点热水。”

门闩走过来试了试水温:“比冰窟窿好多了嘛,不至于叫得这么惨——怎么这会儿不抖了?心里有鬼,忘了冷热。”

芦焱:“是诸位老爷的功劳,诸位老爷让人见了就发寒,心里发寒,嘴上倒不必嚷嚷出来了。”

门闩:“大沙锅昼夜两重天——看来我们该晌午来的,也给阁下送点清凉。”

芦焱:“可不是吗,雪中送炭真君子,锦上添花是小人。”

门闩很开心地大笑,忽然面若寒冰:“真高兴阁下现在有了斗志。怎么,是真货走了就可以放手一搏了吗?太好啦。你不知道整治你们这些假货跟拿刀戳鼻涕虫似的,难受死啦。出了阁下这么个又臭又硬的异类,真让我神清气爽。”

芦焱:“假货真货?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门闩:“还装就不够意思了,怎么说你现在的吃住都是我们给销的账。”

芦焱:“一块大洋,连死了都得包埋?你多给欠老板点,我讲点你们爱听的事情。”

门闩:“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是我们不想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芦焱:“那敢情好。你们以后别跟在我们后边。”

门闩终于放弃斗嘴:“出来吧。猪就是个被猪操的命,都干了这行,还装什么嫩,羞于裸身见人?”

芦焱坐死了不动:“是个人便知羞耻。不愿裸身见人那是人之常情。”

门闩:“也对。不过我们好做逆悖人情的事,所以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来。还不出来?”他等了两秒钟,向手下伸手,“拿来。”

手下茫然了一下,递过来一根火钎,粗钝的尖头还凝着血迹,芦焱曾经用它捅死了藤雄的手下。门闩拿着它朝儿芦焱的眼睛耳朵太阳穴比画,随时要捅了出去。

门闩:“除非对了要害,否则我拿这东西也只能把人弄个重伤。肚皮不算要害,可你一下给人捅成对穿。什么事情让假货如此着急?真货要玩完了?”

芦焱:“我怕死。”

门闩:“怕死?!”

他提起火钎对着木盆猛捅过去,盆被穿透,两人互相瞪着。

欠记整座店子被门闩带来的人一个厘米一个厘米地搜查,任何地方,尤其是小欠和芦焱刚用泥糊上的墙洞,还没干透的泥被掏了出来,沙里淘金一样过滤和筛选。所有被搜出来的纸张上都喷洒了显影药水,放在火盆上烘烤。

芦焱那堆很难再叫衣服的破布被浸入整盆的药水。

这边,门闩将火钎拔了出来,水喷涌而出。

门闩:“既然嘴上怕死,你至少也装一下怕死。不过也是,你光着屁股,人脸上好装,身上的肌肉反应可真没法装。——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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