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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天伦:“二公子,下班早啊。”
芦焱:“天伦叔,从小我就想,这个叔叔为什么说话总这么阴阳怪气的呢?现在我就想你跟咱家司机学学。”
芦天伦:“他怎么说话的?”
芦焱:“他什么也不说。”
芦焱进屋,芦天伦停在门口恭立着。应小家居然在等他,她把一个纸条递给芦焱。
应小家:“押金条。还有,我现在去给你热饭。”
芦焱全无兴趣,只想在就近的一张沙发上瘫下:“什么玩意儿?什么押金条?”
应小家:“领脚踏车的。”
芦焱惊了,疲劳飞走了一半:“你是神仙吗?……对不起,我累得只好开这种半死不活的玩笑了。”
应小家:“是你爸爸给的。他说你要是八点以前回来,就过几天给你。”她看了下钟,“现在十点了。”
芦焱瘫坐:“他是妖怪。八百斤重的拳头砸过来,再给你一个半两重的烧饼。”
芦之苇在楼梯口,敢情他也在候着:“你想要多重的烧饼?”
芦焱乐了:“咱们一家人居然能在客厅聚齐,真是比在上海遇见西北老乡还要罕见的事情。”
芦之苇:“土包子,咱家客厅就这鸟样?那叫玄关。”
芦焱:“总之一起聊聊呗?”
芦之苇掉头就走:“没空。路过。”
芦焱:“我没有尖叫。”
芦之苇:“那我就尖叫。你傻子一个,总跟别人说的屁话玩命。”
芦焱回到自己阔大的房间里,西服半卸。他拿着一只皮鞋,那鞋跟西装配套的,仅仅一天,鞋底已经磨到见底了。他找了一双适合步行的鞋,以及不那么吸眼球的衣服。他明天是有车族,所以他选了适合蹬脚踏车的衣服。
芦焱出着神:“自由就是没人管你啦,以后你要自己对自己负责。那你不早就自由了吗,芦焱?睡觉。”
他起身关灯,把自己淹没在黑暗中。
黑暗中芦焱的声音:“骗子先生,还会来找我吗?一定来。我才好记得我不光是一个提大包的。”
芦焱扑到床上的声音。寂静。
第二天早上,芦焱出门。
芦天伦:“二公子上班早。”
芦焱:“谢你吉言,二公子下班晚。”
商会。芦焱的顶头上司把一辆半旧的脚踏车推了过来,在芦焱跟前毫无必要地提起来蹾了一下。脚踏车哀鸣,芦焱的心都要碎了。
上司忽然和蔼了许多,小声:“我说,你家开的裁缝铺子倒闭了吗?”
芦焱:“……嗯?”他看了看自己,倒也是,又是一套,连袜子在内,“蛇要这么蜕皮也都烦了是不是?可我要穿昨天那身蹬脚踏车,是不是像四脚蛇加了两个风火轮?”
上司:“我是说,有没有二手价的,便宜点给我?”
芦焱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拿老哥的衣服取悦顶头上司的可行性。
芦焱:“只有我的尺寸,你要不要?”
问题是上司和他绝对不是一个尺寸。
上司恼了:“只一个尺寸?难怪你家铺子倒闭了!”他又把脚踏车猛蹾了一下,“一!这是商会财产!二!你要好好保养,坏了丢了都要赔!三!以后派到远活儿不要抱怨!”
芦焱:“……我没有抱怨。”
上司:“你是在抱怨你连抱怨都不能抱怨吗?这还不是抱怨?”
管他呢管他呢,总之车到了自己手上了。芦焱触摸着,很实在,金属的质感冰冷贴实,他笑得合不拢嘴。芦焱推着脚踏车离开,没走两步,自行车链条掉了。芦焱收拾自己的脚踏车,每一块锈迹都被他细心地打磨掉,某些部分还用上插在西装胸袋里的手帕。
“何思齐。”
芦焱花痴一样瞪着脚踏车:“……哎?”
他被坤包砸到了头,茫然地回头看着砸他的卞融。
卞融:“还要装不认识吗?”
芦焱立刻惊喜地认出了她,并且跳了一下:“啊!你?你?你?你……”然后文质彬彬地鞠了一躬,“卞副会长早安。”
卞融又恫吓地挥舞了一下坤包:“你是我见过的报复心最强的男人。”
芦焱:“你没觉得我是有幽默感的男人?”
卞融:“西北佬,你很快就知道我昨天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上海。”
芦焱:“饿知道,摆完架子就打肿脸充胖子的地方,这个病马达滴很。”
卞融:“我也没觉得对不住你什么的。”
芦焱:“对咧,你包说咧。”
卞融:“愣是没事,下来瞅你一眼。”
芦焱:“饿知道,饿又不是个克里马擦的 。”
卞融忍无可忍:“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踢你啦!我特意买的包钢尖的鞋!”
芦焱:“……鞋为什么要包钢尖?”
卞融:“土包子,保形啊,还有就是防备碰上你这样的人。”她忽然有些纳闷儿,“你虽然穿得过时了点,倒也不土气啊。怎么回事?”
芦焱实在不想跟她谈着装问题:“哦哦……你为什么来上海?”
卞融也实在不想谈这个问题:“哦哦……那你为什么来上海?”
芦焱睁眼说瞎话:“为了离地狱般的巴督教远一点吧,我想。”
卞融也睁眼说瞎话:“那我就是为了离你天堂般的一棵树远一点吧,我想。”
芦焱:“哦,一棵树。”这是个快乐的话题,也让他想起了快乐的事情,“你看,我的车。在大沙锅……我是说一棵树的时候,我一直想有一辆车。”
卞融下意识地看看远处的一辆卧车,然后才明白他说的是面前这堆破铁:“上海人说的车都有四个轮子,何思齐。”
芦焱只管爱抚自己的破铁:“管他呢,这是我的车,我的第一辆车。哎哎,你说我要是能把我的车骑回一棵树多好啊!那帮乡巴佬哪儿见过这个?花机关、野豆子、洋芋擦擦他们算个屁!到时还不得老子说东就是正东,说西他敢偏西?”
他在卞融突变的神色中想起,洋芋擦擦就死在她的怀里,一场暴风雨的前兆正在卞融脸上聚集。
卞融:“……我上去了。我有急事,何思齐对不起啊,咱们明天再聊。”
芦焱在衣服上把手擦得稍为过得去一点,打量着自己的爱车,他不光是看着代步的工具,也看着永远回不去的一棵树。芦焱轻声地哼哼:“飞得高,飞得低,学习再学习,多少好东西……”
上司从房里出来,催命似的摇晃着一个铃铛。
上司:“干活啦干活啦!今天有很多事!每一件事都是大事!”
芦焱:“对!每一件事都是大事!”
他骑在自己的车上,车把上挂着大包,一手高举着拳头。
上海郊外,时光在开车,一向警醒的九宫都有些没精打采,只他一个人目光炯炯。
他扫视着废墟,招呼:“该造炮弹却造洋铁锅的地儿,我们又回来啦。”
九宫:“南郊,西郊,北郊,再南郊,东郊,北郊,西郊,我们差不多把上海周遭跑了两圈。”他强打精神,“也许现在回头,我们能瞧见被我们遛死在路边的对头。”
时光乐了:“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九宫也笑:“缺觉,大脑缺氧,失控,容易发笑。”
时光:“这个解释比较九宫。在你那里,人这辈子就是块插了电极的猪肉。”
九宫正色,他已经在考虑屠先生来了以后把他调离时光身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