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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我们五点半左右就能吃完晚饭,最晚六点。我们花两个小时,或者两个半小时就能赶到夏延市。只不过才八点半,最多九点吧。我们在这儿给阿本德森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要去拜访他,把情况解释给他听。这样会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因为给他打的是长途电话。你这样说——我们是乘飞机来到西海岸的,今晚刚到丹佛。我们非常崇拜他的作品,打算今晚就开车到夏延市,然后再返回,就是为了有机会——”
朱莉安娜打断他,问道:“为什么?”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不由自主地将大拇指放在手心握紧,就像她小时候受委屈时那样。她感到自己的下巴在颤抖。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今晚去看他。我也不打算去。我一点都不想去,哪怕明天也不想。我只想在这里观光,就像你答应过我的那样。”她说话的时候,恐惧再次出现在她心里,久久萦绕。那种莫名的恐惧几乎从未消失过,哪怕和他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也是一样。这种恐惧从心里蹿上来,主宰了她。她感到恐惧在自己的脸上颤动,发出光芒,他一眼就能看到。
乔说:“我们在夏延市忙完了再赶回来——我们再回到这里观光。”他说得有情有理,但说得死气沉沉,像是在背书。
“不行。”
“穿上那件蓝礼服。”他在包裹里四处翻找,最后在一个大盒子里找到了那件衣服。他小心地解开包装带,不慌不忙地取出衣服,整整齐齐地平放在床上。“好吗?你会非常靓丽的。听着,我们去买一瓶高价的苏格兰威士忌带着。那种Vat69。”
弗兰克,朱莉安娜在心里叫道,帮帮我,我不知道自己掉进什么样的陷阱里了。
朱莉安娜回答说:“夏延市要比你想象的远得多,我看过地图了。等我们到那儿的时候真的会很晚,差不多要到十一点或者下半夜。”
乔说道:“穿上那件衣服,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朱莉安娜闭上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接受过柔道训练,她想。那可一点不含糊。现在我们倒要走着瞧。是他杀了我,还是我把他摔个底朝天,让他成为终生残废?但是他和那些突击队员一起打过仗,多年前就经历过这个阵势。
“我知道你可能会把我摔倒,”乔说道,“不过也可能摔不了。”
“不是把你摔倒,”朱莉安娜说,“而是把你摔成终生残废。我肯定办得到。我在西海岸生活过一段时间。在西雅图的时候,日本人教我柔道。如果你想去夏延市,你自己去,把我留下。不要逼我。你让我感到恐惧,我要……”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你想攻击我,我会让你死很惨。”
“噢,快点——穿上那件该死的礼服!这是怎么了?你一定是疯了,满嘴打啊杀的,就是因为我让你吃完饭和我一起开车去看那个家伙,他的书你——”
有人敲门。
乔大步走到门口开门。一个穿制服的侍者站在走廊里说道:“先生,洗烫衣物,您在服务台咨询过。”
“哦,是的。”说着乔大步走到床边。他把新买的白衬衫捧起来,拿给侍者。“半小时之内能不能送回来?”
“只要把皱褶熨平了,”侍者边检查衣服边说,“不用洗。我想那应该没问题,先生。”
乔关门的时候,朱莉安娜说:“你怎么知道衬衫不熨平不能穿?”
他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我忘了。”朱莉安娜说,“女人是应该知道的……你把衣服从玻璃纸里拿出来的时候,它们全都皱了。”
“年轻的时候,我经常穿得衣冠楚楚出去玩。”
“你怎么知道宾馆里有洗烫衣物的服务?我怎么不知道?你真的把头发剪了,染上了颜色?我觉得你的头发原本就是金黄色的,先前只不过戴了一个假发套。对不对?”
他又耸了耸肩。
“你一定是德国国家安全警察,”朱莉安娜说,“假扮成意大利卡车司机。你根本就没有在北非打过仗,是吗?是有人派你来刺杀阿本德森的,是吗?我知道一定是。我真笨。”她感到自己一下子蔫了,枯萎了。
过了一会,乔说:“我当然在北非打过仗。但参加的不是帕尔迪的炮兵部队,而是勃兰登堡部队。”他又补充说,“德国国防军的突击队,渗透进英国的司令部。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区别。我们经历过许多作战行动。我去过开罗,赢得了那枚奖章和战场嘉奖令。是个下士。”
“那只水笔是武器吗?”
他没有回答。
“是一枚炸弹。”她突然意识到,大声说了出来,“是一种饵雷炸弹,上面有金属线,人一碰就会爆炸。”
“那不是炸弹,是两瓦的传送接收器。我通过无线电和外面联系,以防计划改变,柏林的政局每一天都在变化。”
“在你动手之前,一直和他们保持联系,以核实情况,防止意外。”
他点点头。
“你不是意大利人,你是德国人。”
“瑞士人。”
朱莉安娜说:“我丈夫是犹太人。”
“你的丈夫是谁我不管,我关心的是你穿上那件蓝礼服,把自己打扮好,我们好去吃晚饭。把你的头发做个发型,我希望你到理发店去做。宾馆的美容店可能还没关门。等衬衫的时候我冲个澡,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去做头发。”
“你怎么杀他?”
乔说:“朱莉安娜,请穿上那件新衣服。我打电话去问问美容店有没有发型师。”他朝房间里的电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