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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见你,是因为你有智慧,”他又说,“你还小的时候,只看了看一瓶墨水就找到了走失的马驹。你长大之后,看了一眼你的镜子,就找到了和母亲走散的婴儿。你知道各种秘密,你能找到隐藏的真相。女王陛下,是什么把森林居民带走了?”他问道,“明年恐怕就没有春季集市了。外国的旅行者也越来越少,森林居民几乎绝迹。再这样下去,明年我们就会饿死了。”
我去洞口,装出苍老嘶哑的嗓音朝里面叫喊。
我没说话,我只是听着。
我虎口上的旧伤疤开始突突地跳。她从黑暗中走出来了,她独自一人,全身赤裸。
“我来见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女王。”他说。
没有任何东西能破坏我的继女那雪白完美的肌肤,除了左胸那个疤痕。那是很久以前她的心脏被挖出来时留下的疤。
集市结束后,管理员带着他的男仆来见我。在我当上女王之前我就见过他。
她盯着我,我的脸藏在兜帽里。她十分饥饿地看着我。我用嘶哑的声音说:“缎带,好太太,漂亮的缎带正配你的头发……”
接着又过了好几次春季集市,应该是五次,一次比一次凄惨潦倒。出来买东西的森林居民越来越少。那些来参加集市的人看起来无精打采迷迷糊糊的。摊主都不用把货物钉在板子上了。到第五年,只有少许几个森林居民来参加集市,是几个胆战心惊、身上长毛的人,除此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她笑着示意我过去。我手上的伤疤牵扯着我朝她走去。我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但是我所做的其实比计划的更多:我扔下篮子像个干瘪的卖货老太太一样尖叫,然后我就跑了。
时间慢慢过去,我的臣民都说我的统治十分贤明。那颗心依然挂在我的床上翻个儿,夜里它轻柔地跳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为那孩子伤心,至少我是没有见到的:她是个恐怖的东西,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彻底摆脱她了。
我的袍子和森林的颜色一致,而且我跑得很快,她没有追上我。
森林居民其实是有钱的,他们这里凑一枚硬币那里凑一枚硬币,有时候硬币因为年代久远且被埋得太久,已经变绿了,硬币上那些头像就连我们这里最年老的人也不认识。他们也会以物易物,集市就是这样运转的,卖东西给侏儒和法外之人,卖东西给强盗,强盗(如果他们小心谨慎的话)去打劫森林以外其他地方来的商人、吉卜赛人,或者去猎鹿。(根据法律,猎鹿也属于抢劫。鹿是女王的财产。)
我回到宫殿。
集市上的摊贩都很怕森林居民,他们都把货物固定在摊位的木板上——不管是姜饼还是皮带,全都用大铁钉钉在木板上。他们说,要是不把货物钉住,森林居民就会直接抢了就跑,一边吃抢来的姜饼一边挥舞皮带。
我没看镜子。但是我们可以想象,那女孩回到洞里,她又饿又生气,忽然发现我的篮子还在地上。
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曾在集市上工作,当时我很怕那些森林居民。我能通过一盆平静的水给参加集市的人算命。等年纪大一点了,我学会了用镜子占卜——那是一片背面镀银的玻璃,是一个商人送给我的谢礼,因为我透过一瓶墨水中的倒影找到了他走失的马。
她会做什么呢?
我之前也说了,有居民住在森林里。其中有一些会离开森林参加春季集市,那些居民都是贪婪、凶狠、危险的人,有些是矮人和侏儒,或者驼背,还有一些是长着巨大牙齿眼神空洞的傻子,有些人的手指间长着蹼,有些长着蟹脚似的爪子。每年积雪融化,他们就从森林里溜出来参加春季集市。
我希望她首先把玩那些缎带,把它们缠在她乌黑的头发里,或者苍白的脖子上,也许还会系在纤细的腰上。
我让铁匠把我窗户上的铁栅栏取掉,每天下午我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一会儿,在冬季午后短暂的日光里,我眺望森林直至天黑。
然后,她会好奇地掀开篮子里的布,看里面装了什么,她会看到那些红红的苹果。它们闻起来就像新鲜的苹果,同时也有着鲜血的味道。而她正好饿了。我想她会拿起一个苹果贴着自己的脸颊,感受那冰冷光滑的触感。
外面下雪了,掩盖了我的猎人们的足迹,也覆盖了她那躺在森林里的小尸体。
她张开嘴深深地咬下去……
我没有吃了它。我把它挂在我床上方的横梁上,用一根绳子把它跟花楸木果子串在一起挂着,那些果子是橙红色的仿佛知更鸟的胸膛,绳子上还串着很多头大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