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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我认为我所需要的,第一是数学,第二是数学,第三还是数学。要解开球状闪电之谜,复杂的数学工具是必不可少的。但各种数学工具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难以掌握,尽管张彬认为我的数学能力已远远超出了研究大气物理学的常规需要,可我知道离研究球状闪电还差得很远。一接触到复杂的电磁和流体结构,数学描述就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怪异的偏微方程像一道道绞索,烦琐的矩阵如插满利刃的陷阱。
张彬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夕阳,任阳光直射到脸上,这时阳光仍然很亮,他就不觉得刺眼吗?
我知道在真正的探索开始之前,自己还有太多要学的,我不能立刻离开大学这个环境,所以我决定读博士。
“关于它的一切。”我说。
我的博士生导师名叫高波,牌子很硬,是麻省理工的博士。他与张彬正好是两个极端。这人首先吸引我注意的是他那个外号:火球。后来知道这外号与球状闪电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源于他那活跃的思维和有活力的性格。当我提出把球状闪电作为博士课题时,他爽快地答应了,倒是我反而心生顾虑:因为这项研究在试验上要求有大型雷电模拟装置,这种装置国内只有一套,当然也轮不到我用,但高波不以为然。
张彬的手停止了动作,抬起头,但没看我,而是看着窗外的夕阳,仿佛那就是我指的东西。“你想知道些什么?”过了几秒钟他才问。
“听着,你需要的只是一支铅笔一张纸,你要做的就是构筑出一个球状闪电的数学模型,这应该是一个自洽的模型,在理论上要有独创性,在数学上要完美精致,在计算机上要玩得转,你就当自己在做一个理论艺术品。”
“关于球状闪电,您能告诉我些什么?”我说出了那个一直深埋在心中但从未说出口的词。
我不由得说出自己的担心:“一个完全甩开实验的东西,在我们这里能被接受吗?”
张彬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低头收拾东西。
高波一摆手,说道:“黑洞能被接受吗?在至今没有其存在的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你看看天体物理学界已把它的理论发展到了何等地步,有多少人靠它吃饭?球状闪电至少是确实存在的!不要怕,如果达到我上面的要求,而论文还通不过,我就辞职,与你一起从这个大学滚蛋!”
我站起来走到讲台前,“张老师,我想请教个问题,与今天的课无关。”
比起张彬来,我觉得他在另一个极端上又走得太远了——我追求的不是理论艺术品——不过,做高波的学生确实让我感到愉快。
这天下午下课后,阶梯教室中只剩我和张彬两人,他在讲台上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我。时值深秋,夕阳把几缕金色的光投进来,窗台上落了一层金黄色的落叶,内心一向冷漠的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作诗的季节了。
我决定在开学前的假期里回家乡一次,看看一直帮助我的老邻居们,我意识到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回去了。
讲大气电学的是一名叫张彬的副教授,这人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不矮,眼镜不薄不厚,讲话声音不高不低,课讲得不好不坏,总之,是那种最一般的人,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腿有些瘸,但不注意就看不出来。
火车到达泰安站时,我心中一动,想起了张彬所说的有大气物理学工作者在玉皇顶目击球状闪电的话,于是中途在这里下了车,去登泰山。
我必须要面对它了,因为开学后,大气电学专业的课程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