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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成天忙碌的爸爸妈妈这时都变成了哲学家,倒好像这是他们在过生日。
“爸!”我喊了一声。没有回答。
“是啊,理想主义者和玩世不恭的人都觉得对方很可怜,可他们实际都很幸运。”妈妈若有所思地说。
“妈!”我又喊了一声。没有回答。
“我知道,当然知道!”爸爸又干了半杯酒,然后转向我,“其实,儿子,过一个美妙的人生并不难,听爸爸教你:你选一个公认的世界难题,最好是只用一张纸和一支铅笔的数学难题,比如哥德巴赫猜想或费尔马大定理什么的,或连纸笔都不要的纯自然哲学难题,比如宇宙的本源之类,投入全部身心钻研,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不知不觉的专注中,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人们常说的寄托,也就是这么回事。或是相反,把挣钱作为唯一的目标,所有的时间都想着怎么挣,也不用问挣来干什么用,到死的时候像葛朗台一样抱着一堆金币说:啊,真暖和啊……所以,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比如我——”爸爸指指房间里到处摆放着的那些小幅水彩画,它们的技法都很传统,画得中规中矩,从中看不出什么灵气来。这些画映着窗外的电光,像一群闪动的屏幕,“我迷上了画画,虽然知道自己成不了凡•高。”
我向那两尊雕像靠过去,这是我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我以前经历过的恐惧大多在梦中,在噩梦的世界中我之所以没有精神崩溃,是因为我的一个下意识在梦中仍醒着,一个声音在我意识最偏远的角落对我喊:这是梦。我现在也在心里拼命地冲自己这样喊,这是支撑我走过去的唯一动力。我伸出颤抖的手,去触碰爸爸的身体,当我的手接触到他肩部那灰白色的表面时,感觉像是穿透了一层极薄极脆的薄壳。我听到了轻微的噼啪声,像是严冬时倒入开水的玻璃杯的爆裂声,两尊雕像在我眼前坍塌下去,像一场微型的雪崩。
“你自己好像知道似的。”妈妈带着嘲讽的笑说。
地毯上出现了两堆白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