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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穿心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冷冷地说:“这种事你不该要我做的,何况我也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他说:“我这一生中,只懂得拈花惹草,持刀杀人,从来也没有做过好事。”
他实在想不通楚留香这一次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这种讨人厌的样子。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骄傲而冷酷,他的眼睛还是像钉子一样盯着楚留香。
胡铁花在心里叹息。
“可是为了你,这一次我就破例一次。”薛穿心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么样一个人,手里却托着一个特大号的樟木箱子,看样子分量还很不轻。
胡铁花又开始在喝酒,花姑妈又在笑了,不但在笑,还在鼓掌:“好,做得漂亮,这件事你真是做得漂亮极了,除了楚香帅之外,天下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得出这种事来。”她笑得比平时更甜:“只可惜我还是有点不懂。”
他穿着一身银色的紧身衣,苍白英俊的脸上带着种又轻佻又傲慢的表情,就好像把自己当作了天下第一个美男子,就好像天下的女人都要爬着来求他,让她们替他洗脚一样。
花姑妈问楚留香:“那位东洋姑娘又精又鬼,又能受气,而且随随便便就可以从身上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来,别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眨就拿出来给你了。”花姑妈说:“像这么样一个小姑娘,从东洋赶到江南来,大概总不会是为了要买那堆破木头的。你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问问她究竟想来干什么?”
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当然也不像楚留香。
“因为今天晚上死的人已经够多,我不想再多添一个。”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像楚留香,可是楚留香的声音本来就随时会改变的,就好像妓女改变她对嫖客的脸色那么容易。
“你一问她就会死?”
楚留香总算还有点天良,总算来救他了。
“非死不可。”
“他不是。”
“为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你的妈。”花姑妈吃吃地笑:“你是不是我的乖宝宝?”
楚留香笑了笑,反问花姑妈:“如果史天王抓住了你,一定要问你为什么要找人去刺杀他,你是不是也非死不可?”
“我的妈呀!”胡铁花终于叫了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花姑妈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也知道这位要命的花姑妈喝了几杯酒之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胡铁花忽然用力一拍桌子:“姓楚的,楚留香,你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揍我一顿?”他大声说:“你难道听不出我刚才骂的是你?而且把你骂得像龟孙子一样。”
他知道楚留香一定在附近,他刚才亲眼看见的,他希望楚留香能够忽然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到这里来跟他们一起坐坐,一起喝两杯,那就真是救了他的一条小命。
“我是不是你骂的那种龟孙子?”
胡铁花简直快要喊救命了。
“你不是。”胡铁花不能不承认:“是我骂错了人。”
“这句话你不该问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人。”花姑妈甜甜地笑着说:“我是你的人,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你既然知道你自己骂错了人,心里一定会觉得难受得很,如果我真的揍你一顿,你反而会觉得舒服些。”楚留香微笑:“你说对不对?”
“你究竟是谁的人?”
胡铁花用一双已经喝得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瞪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大笑:“你这个老臭虫,你真不是个好东西。从我认识你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只不过有时候你倒真他娘的是个好人。”
“也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花姑妈好像也准备想溜了,想不到楚留香的目标又转向她:“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胡铁花皱起了眉,又问花姑妈:“你二哥是玉剑山庄的总管,你呢?你是不是杜先生门下的人?”
“你要我做什么?”花姑妈有点惊讶了。
“因为新郎倌如果忽然死了,这门亲事也就吹了,那才真是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楚留香叹了口气:“你是胡铁花的妈,我能要你干什么?我只不过想要你替我准备一辆车子而已。”
胡铁花显得有点吃惊了:“请我护送玉剑公主的那位花总管,明明告诉我他是你的二哥,他请我来接新娘子,你为什么要叫人去杀新郎倌?”
这个要求听起来的确一点都不过分,大多数人都能办得到的。
“难道你也不赞成这门婚事?”
花姑妈总算松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甜笑:“你要什么样的车子?”
“因为我不想让人把一朵鲜花去插在狗屎上。”
“我要一辆由叶财记特别监工制造的马车,要车厢比普通马车宽三尺,车轮比普通车轮宽三寸,行走起来特别平稳的那种。”楚留香说:“我要你在车厢里替我准备两坛真正二十年陈的女儿红,两坛兑酒用的新绍,七样时鲜水果,七种上好的蜜饯,七品下酒的小菜,而且一定要用苏州雪宜斋的七巧食盒装来。”
“你为什么要叫黑竹竿他们去刺杀史天王?”胡铁花故意一本正经地问:“是谁叫你做这件事的?你为什么要做?”
他说:“因为我想好好地喝点酒,喝完了好好地睡一觉。”
如果他不幸躺了下去,问题更严重,所以他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花姑妈虽然还在笑,笑得已经和哭差不多,想不到楚留香还有下文:“我还要用四匹每个时辰可以走一百五十里以上的好马来拉这辆马车,要用快马堂训练出的马夫来赶车,每隔八百里就要换一次马,马夫当然也要先准备好替换的。”楚留香说:“我要你在一个时辰之内替我准备好这些事,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得到的。”
可是他也不能躺下去。
“如果办不到呢?”
墙上的破洞她已经用一块木板堵住,隔壁房里的黑竹竿已晕迷睡着,桌上还有酒有菜,胡铁花已经被她笑得七荤八素,连坐都坐不住了。
楚留香又笑了笑:“那么我就要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灭口了,而且一定非要问清楚不可。”
现在一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
花姑妈又笑不出来了。
花姑妈的笑一直是很有名的,非常有名,虽然不能倾国倾城,可是要把满满一屋子人都笑得七倒八歪却绝对没有问题。
“我要你这么做,只因为我要在一觉睡醒时,就已经到了一个地方,而且立刻可以看到一个人。”楚留香说:“这个地方当然是你知道的,这个人你当然也认得。”
她笑得又好看、又好听。
“什么地方?”花姑妈问:“什么人?”
花姑妈一直在笑,看着胡铁花笑,甜甜地笑,笑声如银铃。
“玉剑山庄,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