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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跺了跺脚，喃喃道：“看来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大混蛋。”
她的手紧握，指甲已嵌入肉里。
楚留香道：“她若先告诉了你，你还会让她这样做么？”
她显然也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使自己声音听来愉快些。
胡铁花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既然要这么样做，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我相信你……我一定会跟你走的，我一定要看看你。”
张三笑道：“所以有很多人都认为他比别人都可爱得多。”
她甚至连眼上的那一片空白都在颤抖。
东三娘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你好像总是会先替别人去着想，而且还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若是有泪能流，此刻她眼泪必已如涌泉般流在楚留香胸膛上。
楚留香道：“蝙蝠公子若是看到一辆空滑车无缘无故地滑下去，一定就会知道有人溜进来了，一定就会特别警戒，所以金姑娘才会故意留在滑车上，宁可牺牲她自己，来成全我们。”
别的人又何尝不想流泪？
胡铁花道：“空的又怎样？”
想到她这种甜蜜的声音，再看到她面上如此痛苦的表情，纵然是心如铁石，只怕也忍不住要流泪的。
楚留香道：“但她若也跳下来，滑车岂非就是空的了？”
胡铁花突然笑了。
胡铁花道：“那么她就该跳。”
他用尽所有的力量，才能笑出来，道：“你不看他也许还会好些，若是真看到他，一定会很失望。”
楚留香道：“她绝不知道下面有陷阱。”
东三娘道：“为……为什么？”
胡铁花几乎又要叫了起来，道：“为了我？为了要叫我往网里跳？”
胡铁花笑道：“老实告诉你，他不但是个大麻子，而且是个丑八怪。”
楚留香叹道：“她这么样做，是为了我们，更为了你。”
东三娘却摇着头，道：“你们骗不了我，我知道……像他这么好心的人，老天一定不会亏待他的，他绝不会丑。何况……”
胡铁花道：“那么，你说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跳？难道她连五十都不会数？”
她语声轻得仿佛在梦中，接着又道：“就算他的脸很丑，还是没别人能比得上他好看，因为我们看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心。”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终于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胡铁花道：“你说我冤枉她？”
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已冤枉了她两次，千万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就算这里真的是地狱，我也情愿去，因为这里令人流泪的温情，已足可补偿在地狱中所受到的任何苦难。
胡铁花恨恨道：“她根本就是蝙蝠岛上的老朋友了，为什么要跟我们在一起？这滑车说不定就是她串通好的圈套。”
“霹雳堂”的火折子，并不是骗人的。
张三讶然道：“她为什么不跳？”
火光仍然很亮，而且显然还可以继续很久。
胡铁花道：“我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数到五十的时候，我就赶紧往下跳，但她却还是留在滑车上，绝对错不了。”
大家本都在瞧着楚留香和东三娘，谁也没有注意到别的。
张三失声道：“真的？”
直到这时，张三才发现石牢中竟还有个人。
胡铁花道：“她根本就没有跳下滑车。”
这人赫然竟是英万里！
楚留香吃惊道：“难道她已经……”
张三险些就要叫了出来，但他立刻忍住，他绝不能让东三娘疑心这里已有火光……若没有火光，他怎能看到别人？
胡铁花沉默了很久，才咬着牙道：“我们用不着找她了！”
他心念一转，喃喃道：“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说不定我们还有朋友在这里。”
张三道：“鬼才知道他为了什么！”
胡铁花立刻也明白他的意思了，立刻接着道：“朋友总是愈多愈好。”
楚留香道：“为什么？”
张三道：“小胡，我们分头摸索着找找好不好？”
张三抢着道：“不知道……小胡也许知道，但却不肯说。”
胡铁花道：“好，我往右面找。”
楚留香道：“金姑娘呢？”
他们故意地慢慢走，走到英万里那里。
她的声音似乎在颤抖着，这也许是因为她从未有过朋友——?从来没有人将她当作朋友。
英万里蜷伏在角落中，闭着眼睛，眼角似也有些泪痕。
东三娘道：“好……”
刚才发生的事，他显然也看到了，只可惜他不能开口。
他笑着又道：“东三娘，你好吗？我叫胡铁花，还有个叫张三。”
他的嘴已被塞住。
胡铁花笑道：“当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可惜我们现在瞧不见她。”
张三故意“哎哟”了一声，道：“这里果然还有个人，不知道是谁？”
楚留香道：“她叫东三娘……我相信你们以后一定也会变成朋友。”
胡铁花道：“我摸摸看……咦，这人的耳朵仿佛是‘白衣神耳’，莫非是英老先生？”
张三愕然道：“朋友？谁？”
张三已掏出了塞在英万里嘴里的东西。
楚留香道：“多亏我这位朋友带我来的。”
他立刻忍不住要呕吐。
这时张三的穴道也被解开了，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塞在英万里嘴里的，竟是一只手！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鱼，死鱼，你的本事的确比我大得多。”
一只血淋淋的手。
他已解开了网，拍开了胡铁花的穴道。
再看英万里自己的右手，竟已被齐腕砍断！
楚留香笑了笑道：“当然是自己走进来的，我又不是鱼。”
那蝙蝠公子果然不是人，人怎么做得出如此残酷、如此可怕的事？
胡铁花愕然道：“你是自己走进来的？”
英万里的嘴角已被胀裂，穴道一解开，就开始不停地呕吐，却呕不出任何东西来——?他的肠胃似也被掏空了！
楚留香什么都没说，已走到他身旁。
胡铁花咬着牙，只恨不得能去咬那蝙蝠公子一口！
胡铁花整个人都凉了，连最后一线希望都完结，恨恨道：“你他妈的怎么也来了？你本事不是一向都很大么？”
咬他的手！
来的这人立刻道：“小胡？”
张三扶起了英万里，轻轻托着他后心，也咬着牙，说道：“英先生，英老前辈，是我们，我们都在这里。”
胡铁花心里只存下最后一线希望，试探着道：“老臭虫？”
悲愤中，他已忘记了这并不是一句安慰的话——?他们都在这里，那就表示一切都已绝望。
除了楚留香，还有谁的脚步声会这么轻？
英万里的呕吐已停止，干涸了的血渍还凝结在他嘴角上。
一个人的脚步声较重，另一人的脚步声却轻得如鬼魂，胡铁花若非耳朵贴在地上，根本就听不见。
他喘息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们都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