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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忽然黯淡，淡如秋之晨月。“天下有很多事都是这个样子的，譬如说，又有谁能想得到当代四公子中的江南慕容，居然会……”
盲者当然会觉得奇怪。
江西熊，吃不穷，喝不穷。
这个本来十分繁荣而且相当安详平和的小镇，怎么会忽然变成一个杳无人迹的死镇？
江南慕容，玲珑百变无穷。
03
关东怒，一怒之下，尸横无数，再怒之下，尸横四处。
——狗就是狗。
江东一柳，剑法风流无敌手。
过了一下子，他的狗也开始往前走，这一次它是跟在它的主人后面往前走了。
这位江南第一名公子，并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这句话，他的表情忽然又改变了，忽然又问盲者：“那个大块头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身边总是带着一大票中看不中用的小伙子？”
于是盲者又开始往前走，甚至又开始敲响了他那面小小铜锣。
“这一次好像有一点不同。”不盲的盲者说：“这一次他带去的人，至少有二十七个有用的，而且非常有用。”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动物杀人比“人”杀得更多？
“非常有用？”慕容公子问：“多么有用？”
没有人，街上没有人，屋里也没有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没有人，没有人就应该没有危险，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人。
柳明秋回答：“公子虽然是江南人，想必也应该知道，在湖广闽粤的名公巨卿府邸中，有一个最出名的戏班子，叫作‘弄玉班’。”
他停下来，他的狗前爪抓地，身子却在往后缩。
“我知道。”慕容笑了：“我早就听说过了。”
不知道，岂非正是人们所以会恐惧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笑得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不怀好意，因为这个“弄玉班”就是这样子的，希望有钱的公子哥儿对他们不怀好意。
他以前到过这里，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平常很繁荣的小镇，已经因为某一种神秘的原因，忽然间变成了一个死镇。
他们都是从四五岁的时候就进了“弄玉班”，从小就要接受极严格的训练，能歌能舞能酒能弹，不但多才多艺，而且善解人意。
因为他不知道！
“其实他们真正精通的，并不是这些事。”柳明秋说。
盲者的手垂下，他手里的轻锣小槌，忽然间就好像变得有千斤重，心里忽然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不是这些事是什么事？”
锣声停，犬吠声也停顿。
“是杀人。”柳先生说：“要怎么样才能在最适当的时候，把握着最有利的机会，用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杀人，而且要在杀人后全身而退。”他说：“这才是弄玉班那些漂亮的男优们，受训的最终目的。”
那些又好玩、又热闹的声音到哪里去了？
“难道那些可爱的小男孩都是可怕的杀手？”慕容公子问。
——那些店铺里的伙计正和妇女老媪讨价还价的声音，杓子在锅子里翻炒烹炸的声音，妈妈打小孩屁股的声音，小孩的哭声，小姑娘吃吃的笑声，骰子掷在碗里的声音，醉汉的笑声，酒楼上那些假冒江南歌语唱小调的声音。
“是的。”柳先生说：“杀人的代价是不是通常都要比取悦别人的代价高得多？”
——那些让人愉快的声音到哪里去了？
“是的，”慕容不能不承认：“一般说来，通常都是这样子的。”
盲者已经敲起了他那面招徕客人的小铜锣，锣声清脆，却又忽然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