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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设在庞家花园荷塘中的雕花船上,刘镛和张颂贤被先带到船上入座,堵王却迟迟不来。
对于刘镛和张颂贤来说,对庞府再熟悉不过了,庞家花园有个巨大的荷花池,足足有几百亩,到了夏日,接天莲叶无穷碧,整个洗粉兜都飘着荷香。庞家亦是镇上的丝业大户,他家主人庞云鏳除了业丝,积累财富后还喜欢置业,南浔洗粉兜一带都是庞家产业,上海开埠以后,他在上海静安寺一带也置了不少房产,所以太平军一到,庞家就举家迁去上海了。
虽然周围站满了卫兵,刘镛却不敢想问,他们紧张地喝着茶,不知道堵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傍晚时分,堵王的卫兵果然又来请,刘镛和张颂贤前脚刚走,梅若锦便在丝行门前哭哭啼啼,装作担忧的样子,路过之人有的好言相劝,有的唏嘘不已,皆以为刘、张二位老板被堵王带走了,凶吉未卜。
堵王正在书房内和侍王李世贤派来的亲信交谈,李世贤在长兴和广德一带与清军奋战,军费严重不足,让堵王替他想办法。堵王也正为税收不足而愁眉不展,他让李世贤的亲信转告李世贤,他会尽快把真是丝业老板请回来,等有了税收,立马提供给侍王。
“好,那我们就多吃菜,少喝酒,少说话!”刘镛笑道,“上回我在自己家见到堵王,这回要去庞府做客喽,他们倒不见外,净把我们的家当他们自个儿家了。”
堵王黄文金送走侍王亲信,才踱步来到花园。刘镛眼尖,瞧见堵王过来,立马扯了扯张颂贤的衣袖,两人一同起身给黄文金行礼。
“酒也不能多喝,”张颂贤道,“酒后失言就麻烦了。”
黄文金跳上船,刚落座,卫兵就喊着上菜上酒。不一会儿,小圆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色,刘镛打眼一瞅,每个菜都掺着油辣椒。
刘镛道:“反正多喝酒少说话便是。”
黄文金举杯道:“刘老板,张老板,怠慢了!”
张颂贤道:“我也不晓得他们还忌讳什么。”
黄文金一饮而尽,刘镛和张颂贤赶紧起身道谢,然后一一饮尽。
刘镛道:“其实鸿门宴倒不至于,我猜这回堵王是想拉拢我们,希望我们能把丝业同行都召回来,所以定会优待我们。但是我们也要有分寸,长毛最恨官府和洋人,所以我们在上海和洋人做生意的事情,定不能让他们知晓。”
刘镛酒量有限,看黄文金这种喝法,心里有些犯怵。
梅若锦“哼”了一声,抹布一甩,进门去了。
黄文金指着桌上的菜色道:“尝尝我们广西的家乡菜,比你们南浔菜如何?”
张颂贤打趣道:“我竟不知你会唱戏,那素日里你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刘镛和张颂贤暗暗叫苦,南浔人不喜食辣,浔菜清淡而且偏甜。他们只得稍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两人辣得呲牙咧嘴,还得违心地说:“好吃,好吃!”
“放心吧,唱戏谁不会?”梅若锦笑道。
黄文金道:“既然两位老板喜欢,就多吃一点,你们南浔菜太无滋味,吃了嘴里淡出个鸟来。”
刘镛笑道:“梅掌柜这招高明,那就全仰仗你了!”
黄文金使了个眼色,卫兵连忙上前给刘镛和张颂贤布菜。他们俩看着碗里堆得尖尖的,不禁暗暗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