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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后把听说的这事和阿纳讲,希望阿纳能抓些药身上宽松宽松。
但听了这话的阿纳突然暴怒,他破口大骂:“什么药郎?部落里大家恭维几句真以为自己是个好货色?我可万贵不吃他的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白脸、老不死的妖精,谁知道他的药里都是些什么脏东西……”
这一天,温卓头一回觉得怨天尤人的阿纳有点可怜。
阿纳死得那天也是秋天。
温卓照例在清晨去他床前喂他吃早饭,发现阿纳总是怒火盈眶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灰色。他死在了昨天夜里。
不过阿纳的死对温卓并没有什么影响,温卓没觉得难过。
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劈柴,天气好就磨一磨生锈的铁弓去森林里打只兔子炖锅肉汤。
直到这个秋天已经是深秋,早晚的风已经开始发寒。
可岁月的长河之上总是写满相遇的清风,正是在这个有寒风的深秋的一个下午。
这天下午温卓正在家门前劈柴。那斧头是阿纳之前用的,温卓用着很吃力,但他太穷了,换不起新斧子。
就在这时,家门前的那条总是荒无人迹的小径上,一个穿着单薄长衫男子脚步轻盈地经过。他走路的动静不大,但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强烈的存在感。
于是温卓看向他。
不看不打紧,一眼看过去便是再难移开目光。
都不必说男子,这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姐姐和娘娘长得都好看。札布萨人常年风吹日晒,没几个人能像他这般皮肤白,再加之细眉弯目的慈悲相,远远看像是走来了个下凡的神仙。
他散着发,穿一件霜色广袖单衣,那是温卓从来没见过的样式,手上提着一个草编的篮子,里头是些山上的野果。
温卓一时看得呆住了。
由于温卓盯得太久,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提着斧头的小孩子。
温卓直勾勾地看着,直到那人走近,他这才发现这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一种不健康的消瘦。他在单层长袍中显得有些空荡,温卓甚至能看到他略显苍白的唇色,薄得像纸一样的皮肤,和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半蹲下来笑着问温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中的大人呢?”
温卓闻到他衣袖挥动的风带起的苦涩的草药味。
“死了。”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这人愣了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嗯。”
那人停顿了一会儿才笑道:“我也一个人住。”
温卓没应声。
直到很久之后他听到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若你跟我走,今后也只跟着我,你可愿意?”
温卓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很快就回答了“好”,但如今的温卓每每回忆至此,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不明所以的冲动。
这人听后只轻笑着弯下腰把背朝向温卓,温和道:“上来吧。”
温卓固执地站着不动,那人也不催,就背对着他蹲着等着。
“当啷”一声,温卓手里那柄不称手的斧头被他手一松,扔到了地上。
他爬上这人的脊背,听到这人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的体格稍显单薄,却是温卓见过的最宽广的脊背,托着他的手也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出乎意料的温暖。
“我就住在药居,离这里不远,可以经常回来看看,如果你想的话,”温卓趴在他的背上,听着这人轻声说,温和得如耳语,“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说长句时的尾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含混,这是一种不属于札布萨、或者是整个北境的中原南方口音。
“我没有名字。”
听了这话的男人好一时没回话,过了许久才带着温和的歉意道:“抱歉。”
“没关系。”温卓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
“念人的名字神灵也听得到,你心里念着这人的好,名字念得多了祝福就会成真,”这人稍偏了偏头,笑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温卓盯着他的侧脸好半晌,“真的吗?”
那人轻笑一声,“当然是真的,我可从来不骗人。”
其实温卓根本不在乎真的还是假的。过去的那些年从来没有人对他这般轻和,他只是想听这人和他多说说话。
或许是因为中药香熏得他整个人有些头重脚轻,温卓忽然没由头地问道:“那你是那药郎么?”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冒犯,刚脱口而出温卓便后悔了。
不过这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是我。你听说过我吗?”
温卓趴在他的背上“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