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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卡拉尼什
爱人啊,你留给我两份遗产——
一份是爱情
若将其献给神圣的上帝
他也必然会满意
另一份是无边的痛苦
它像大海那样广阔无垠
在永恒与稍纵即逝之间
在你的思想意识与我之间
——艾米莉·狄金森
2015年3月9日,星期一,保罗在病床上去世。家人都陪在他身边。离病房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是八个月前我们的女儿卡迪呱呱坠地的产房。从卡迪出生到保罗去世,如果你曾经看到我们一家在本地的烧烤餐厅大吃牛排,或者微笑着分享一瓶啤酒,旁边的婴儿车上安睡着一个睫毛长长、深色头发的小婴儿,你大概完全想不到保罗的生命很可能只剩下不到一年。对于这一点,我们自己也无法理解。
卡迪降生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前后,她刚满五个月,保罗体内的癌症开始抗拒医生在特罗凯之后开的第三期的药。而这之后的化疗也不再起作用了。正逢长假,一家人都团聚在保罗童年时代的家,亚利桑那的金曼。卡迪穿着印有糖果手杖的舒适睡衣,吃了第一口固体食物,是捣得烂烂的番薯泥。家里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烛光摇曳,大家谈笑风生。几个月来,保罗的体力日益下降,就算头上悬着痛苦的愁云惨雾,我们仍然继续享受着开心快乐的每一刻。我们举办温馨的晚餐聚会,晚上互相拥抱偎依,凝视着女儿闪亮的双眸,欣赏她与生俱来的平静,感到由衷的快慰。当然,保罗一直坚持写作,他斜倚在轮椅中,身上包裹着一条温暖的羊毛毯。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全神贯注,完成了这本书。
冬去春来,周围的一片玉兰树盛开出大朵大朵粉色的花,保罗的健康状况却急剧恶化。到2月底,他已经需要辅助供氧来进行正常呼吸了。我常常把他分毫未动的午饭扔进垃圾堆,盖住之前分毫未动的早饭。几个小时后,又往上面倒了分毫未动的晚饭。他以前很爱吃我做的早餐三明治:鸡蛋、香肠和奶酪,三样一起吃。但他的胃口逐渐变差,就变成简单的吐司和鸡蛋,后来只剩下鸡蛋,一直到鸡蛋也吃不下。就连我计算好热量打的果蔬汁,以前是他最爱喝的,现在都提不起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