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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断续的,讽刺与叫好声传入耳间。
此时的萧远潮,理解了当初文昌真人口中那位受刑之人为何只捱过半,便已成了那副鬓发霜白的枯败模样,又不由敬佩,竟还能生生熬过半途。
到最后,剩下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其中有阿挽吗,他会来吗?
他会看到我……如此丑陋的模样吗?
他会不会……害怕现在的自己。
第一日刑法结束时,身上衣物已无半分完整之处,没了人格,尊严,像是在烤架上的一只牲畜,皮肉都泛着黢黑的焦。
他闭着眼,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昏迷着,漫无边际黑暗与痛楚之间,又似有一道光线在前方替他引路。
他浑浑噩噩迈步而去,一时鼻间嗅香,刺眼日光散去,恢复视线时,见到了心中最想看见的唯一一个人。
又是那个……长相与戚挽相似的弟子。
他为何跪在自己身边,任漫天风雪轻抚过稚嫩面庞,颤巍巍要把一个馒头塞到自己手中。红伞落在脚边,发间絮白,笑得傻兮兮的,鼻间都冻得通红。
他为何青衣长发,一柄木剑走在小遥峰的飞瀑下,四溅的水滴打湿下摆,二人剑尖相抵,乌发后的青色发带随风扬起。
他为何捧着一只红色流苏结成的剑穗,一双含着秋水的琥珀眼瞳,怔怔看向自己,羞赧的耳垂脖颈泛红,衬得那张不足巴掌大的面颊出尘的美。
“远潮,”萧远潮听见他在叫自己,又近又远,又轻又急,“远潮,远潮……”
一遍又一遍,像一只青白交加的蛇,在他脑中旋着,温声腻语,细绵绵地,分岔的舌尖勾着,搅乱一池无波无澜的水。
他要溺死在这条池水中了。
两重声音交杂着,直到下一波痛楚袭来的间隙里,听到了那声清脆而明确的唤语:
“萧远潮。”
“——应挽。”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在一道尖细的雀鸟蹄叫中,他猛然抬头,额上满是湿汗,浸着惨淡凉白的月光,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
青衣,雪肤,润红的唇,舀着一泓秋水的盈盈双眼,被吹得纷卷如水墨,散乱在空中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