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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阳光重临大地,雨也停了,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情绪也恢复正常,所以让杨衡打车回家,还给他放了一天假。
贺西洲开着车回到了他自从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踏足过的高中。
沈星微以前在文科2班,班主任名叫赵丽,是个年纪较大的女人,身量不高,戴着窄边眼镜,教语文。学校每年都有尖子生,流水的学生铁打的老师,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年轻孩子,很多老师其实并不会将哪个学生记得很清楚,几年的时间过去,别说是提起名字,就算是本人来了站在面前,大概也没什么印象。
但贺西洲跟她提起沈星微时,她神色恍惚一瞬,“哦,她呀……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贺西洲笑笑说:“原来老师还记得她呀?”
赵丽也微笑,只是眼里蓄满了感慨,大概是触动了软心肠,不经意流露出了怜悯,“当然记得,那年她被撞坏了脚,送到医院后联系不上家长,后来才知道她爸头天晚上酒驾撞死,这孩子在医院躺了四天都没人管,还是我给垫的医药费,同学给送的饭,最后跟警方求助才联系上她妈,来了之后火急火燎给她办了转学,腿还没好就把她转去了县城的高中。”
很平常的一句话,赵丽也并没有用多么重的语气,但每个字落在贺西洲的耳朵里,都化作剜心似的惊雷,脑袋也“嗡”一声响,好像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笑的是贺西洲从来不习惯同情,他在成长的过程中看多了别人的苦难,知道这个世界上有80%的人经受着各种各样的困苦,却从不慷慨自己的怜悯心。可是沈星微的过往,很像是一把尖锐无比的刀刃,这样大剌剌地刺进了贺西洲的心口,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刺得鲜血淋漓。
一开始贺西洲只是以为沈星微是个有着怪癖和一点心理疾病的跟踪狂,他不好奇沈星微这样的行为后藏了什么,只是单纯以为这是一段从天而降的机遇。
后来贺西洲不知不觉生出了探寻心,对沈星微的占有开始肆意蔓延,于是他发现了他以为的初遇其实并不是初遇,他以为的讨厌也不是真的讨厌,他以为的藏在暗处的跟踪、毫无交集的过往、高中短暂的独角戏以及导致她心里生病的原因,其实都不是原本面目,覆盖在上面的表象蒙骗了他。
藏在下面的那些,更贴近沈星微的事实,才更加残忍,冷酷。
只是她对这些只字不提,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过去。
贺西洲觉得这样的说法都是安慰自己的欺诈式语言,因为时间从来不是治疗的药物,不能因为足够久远,足够漫长,就能填补心里的伤痕。
就像他对年幼时大部分事情都没有记忆,甚至有时候面对母亲指控他损坏那些珍贵藏品时,也根本记不起来那些事,但是他至今仍然记得六岁生日那天,他满怀着回家的期待入睡后,一觉醒来却面对已经离去的父母时的心情。
沈星微也不可能对这些释怀。
“不过她在哪都是不会蒙尘的明珠,前两年她还来看望我,说考上了咱们市里最厉害的美院,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赵丽还在不停地夸奖沈星微,满脸都是欣慰,好像教出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她与有荣焉,为之骄傲。
贺西洲却已无心再听,冲赵丽道了谢,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前往学校大门的途中,他看了一眼市高的操场,几年过去换了新的塑胶跑道,被雨水冲刷之后颜色更深,在阳光下显出鲜艳的色彩,上面有不少叽叽喳喳的学生在上体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