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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无凭,何况还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当然算不得证据。蒋贺之眼神黯下来,刚想问问她捡到的是什么东西,廖晖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别管什么证不证据,你们先联名写信再说。”他还教他们,这种信,声势最重要,质量不够就得数量凑。所以别搞集体签名那一套,一封哪够看的?就一人写一封,一股脑地全往市里或者反贪局的信箱递上去,保管利剑出鞘,教洪兆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欸?何必那么麻烦,盛宁现在不是检察官吗?”一人出声提醒,众人齐声附和,“对啊对啊,那我们直接把信都交给盛宁不就行了?”
盛宁其实已经好些年没回村子了,还没回话,廖晖却脸色陡变,抢在他之前拒绝道:“盛宁不行,绝对不行!”
众人又问:“为什么不行?”
“盛宁他……”生怕这些举报信会给盛宁带来麻烦与危险,廖晖思索一下,很快便转过弯来,解释道,“盛宁他是长留街村民,是利益相关方啊,他得避嫌的。”
众人“哦”了一声,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这时盛宁接起了一个电话,脸色也跟着变了。他豁然站起,低头对廖晖道:“廖晖,我有急事要走,这边你自己照应。”
“我开车送你。”蒋贺之滴酒未沾,自告奋勇要当司机。
盛宁点一点头,又转头嘱咐盛星来好好读书,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检察院找他。尽管很长一阵子没见面,他依然把这个男孩当弟弟。
廖晖的一双眼睛一直紧追在蒋贺之与盛宁的身后。他也想不管不顾就跟着同去,但刚一站起来,众村民就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问他“洪万良真是你叔叔”“拆迁真能换大红本”之类的无聊问题。推挡间,那两人已消失在长街尽头。
车还没停稳,盛宁就迫不及待地撞开了车门,他脚刚落地,人便栽了下去。已经疼得完全站不住了,他屈膝跪在地上,一边捂着耳朵徒劳地阻隔噪音,一边痛苦地蜷缩、干呕。
“你这是……头疼?”这位盛处长一贯是冷淡的、高傲的、完美的,从没表现得这么狼狈,蒋贺之站在盛宁身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皱眉,问,“这么疼?需要叫救护车吗?”
盛宁没有听见蒋贺之的声音,事实上除了一种恐怖尖锐的啸叫声,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约三分钟后,盛宁的脸色才稍见缓和,一时还没力气上车,两人便在街边的长凳上坐了坐。这时太阳渐西,街上车流开始频繁穿梭,一些人行色匆匆,如倦鸟迫切待归。
不等蒋贺之发问,盛宁主动解释:“我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颅脑损伤严重,留下了会头疼、耳鸣的后遗症,突如其来的噪音、狭仄幽闭的空间,还有压力过大的时候都会发作。”“后遗症”三个字委实太轻描淡写,剧烈的疼痛已慢慢减轻,但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洇湿,脸也毫无血色。
“发作时……很疼吗?”蒋贺之仍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见。
“很难形容,电击、刀刺、针扎……有时是一种,有时是几种,”确实形容不了,于是盛宁摘掉了自己左手上的黑手套,竖起手掌,向蒋贺之展示自己的左手小指。戴着手套时看不出来,这下便看清了,盛宁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瘦不露骨,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的左手小指微微弯曲,第二指节的打弯处还呈现出一截诡异的青紫色。他挺平静地说,“有一次头疼发作,我把这根手指反向折断了,一点没有知觉。”
看来这人畏丑憎镜,一直戴着手套只为掩饰自己这点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小缺陷。蒋贺之微微瞪大眼睛,试图去感受、理解这样的痛苦。
“我同意你刚才说的,”每回头疼发作,犹似死过一遭,但盛宁恢复得很快。他重新戴上黑手套,又说服自己全心投入案情,“小梅楼是情色场所,也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别这么拼命了,案情以后再讨论不迟,来,我教你一招。”说着,蒋贺之便靠近了盛宁。他将双手五指张开,用掌心轻柔贴附盛宁的双耳,用拇指时轻时重地抚摩他的眉弓、额角、发际。一个垂着眼,一个仰着脸,两人此刻已近到一拳之隔,以至于这个姿势很暧昧,好像他捧起了他的脸,随时可能倾身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