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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想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还以为只要缴械投降就有生机,沈司鸿不忍揭穿真相,只能在心里对她说,傻瓜,哪里还有什么公正审判,哪里还有什么监狱婚礼,今天只有我被击毙了,你才有机会生还。
而这短短一瞬的犹疑沉默又唤起了盛艺心底的自卑。
“怪不得你迟迟不肯跟我领证……”面带三分凄楚,她的目光再次黯下来,“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嫌我脏……”
“怎么可能……”沈司鸿抬起了手,见自己手上已沾满了脏污的血,又扯着还干净着的衬衣袖口,轻轻拭掉了她潸然的泪,“我怎么会嫌你呢……我从来没有嫌过你……”
“我不信……我不信……”反正死到临头了,她也不管不顾了。她还像十四岁质问他“你真摔我啊”的那样,哭得嘎嘎响,“那为什么你从大山回来后,就再也不愿意靠近我了呢?”
“那是因为……因为……”沈司鸿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守着这个不齿的秘密很多年了。一种令人极度难堪的、犹如被人在光天化日下赤条条剥光的羞耻感再度袭来,然而在爱人遽求甚解的哀哀目光里,他终于鼓足勇气去化解这个在两人间横亘了很多年的误会,“我在大山被村民伏击那次脊柱受伤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
一阵警用直升机的嗡嗡声及时盖过了男人的语声,但盛艺还是听懂了。
沈司鸿意外地发现,盛艺没有预想中露出那种充满怜悯的目光。她的鄙弃只会令他释然,她的怜悯才会令他痛不欲生。周省长已对那个紫衣裳的“女民兵”失去了兴趣,如果不是她选择的那个张宇航实在太过不堪,他其实很乐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守着她,盼她夫贤子孝,愿她顺遂安康。
然而此刻的盛艺只是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投入爱人的怀中,以能盖过直升机噪音的音量一遍遍地呼喊: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啊!她在“性”这一事上受过很多苦,很多难以启齿的、她也不曾告诉他的苦,若下半生他们可以相濡以沫生儿育女,固然很好,若因这身重罪只能相伴着喝风啜沫,也不赖。
只要是他,都好。
就在这对亡命鸳鸯相拥而泣的时候,他们身后的海警靠岸了,特警们戴上了防爆护目镜,第二波攻势也即将发动。
“来不及了……盛艺,你听我说……人是我派人杀的,药是我逼你换的……我的老领导和蒋贺之都在这里,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出事……”沈司鸿又吐出一口血。他扔掉了手里的镜子碎片,转而摸向左胸口袋,还好,被炸碎的是右胸。他将一朵纸折的尚且完好的玫瑰从怀中摸出,郑重地送给了这个他十来岁就誓言一生守护的女人。
原来早在出逃之前,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写好了自己的认罪书,一如当初他在大山里给她写的那些信,将它折成了一朵她最爱的纸玫瑰。他把玫瑰交由盛艺攥紧,又附在她的耳边交待了几句。
“这些都是警方还没有掌握的线索,这样一来,你会为国家挽回巨额的经济损失,会被视为重大立功,你可能十五年……也可能十年就能出来了……”他轻轻抚摩她的脸庞,透过一双模糊的泪眼,留恋地描摹她美丽的轮廓,并开始想象他看不到了的她中年的模样。
“我想,即使人过中年,你一定还是这么美,那些下至十八岁、上至八十岁的男人还是会为你倾心,为你疯狂……盛艺,你还有妈妈,还有弟弟,为他们活下去……不,这回记得自私一点,只为你自己活,好好地活……”他捧着她的脸,不断地亲吻她的额、她的鼻和她的嘴唇,像要把过去多年欠下的吻都偿还了似的,“我不后悔犯下这些重罪,也不后悔去承受本应承受的惩罚……我唯一后悔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向爱人诉说完最后一句爱意,沈司鸿突然面朝船外,高声喊道:“高队!蒋队!我把她托付给你们了!”然后他便挺身冲出船身掩体,拔枪朝距离最近的那名特警射击——子弹当然被防爆盾牌挡开了,然而枪声一响,特警们再无任何心理负担,名正言顺地还击了。
电光火石一刹那,无数发子弹壳落地即响,叮叮当,叮叮当。
当这阵由弹壳奏响的欢快歌声消逝了约莫两分钟后,一名特警率先喊了起来:“确认其中一名嫌犯已中枪身亡!”
可不确认了么,冲锋枪的弹夹都快打空了。
随他话音落地,船头探出一张苍白的美丽的女性脸孔,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这么曝露在洸州九月的太阳之下,曝露在一片黑洞洞的枪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