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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只觉头疼,堂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平时来往不多,脾气秉性也不甚了解。以前说她任性,因为各在各家,感触不深,也不值得关注。现在难兄难弟在一处,不管她,怕她惹事,管着她,她又不耐烦,实在让人苦恼。
碍于直房里有旁人,不便说话,只好等到第二天晌午吃饭的时候,找准机会和她单独商谈。
苏月拉她在无人的角落,压声叮嘱她:“我们出门在外,不像在家里,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苏意很不痛快,“我哪里又做错了,让阿姐特意找我训话?”
苏月被她回了个倒噎气,勉强平住心绪才道:“我只是同你提个醒,你心里有数就好。譬如家事,不要和人说起……”
“阿姐是怕我告诉别人,你家早前拒过陛下的婚?”苏意一针见血,说完见她张口结舌,不由淡笑了声,“是阿姐拒了权家,又不是权家拒了阿姐,照我看来并不丢人。”
苏月虽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并不表示她会惯着这个骄纵的堂妹。苏意刚说完,她就冷了眉眼,“我告诫过你了,你要是不听劝,逞口舌之快,将来惹了祸事不要牵连我,记住了?”
苏意怔了下,有些畏惧,但傲性驱使她不低头。气咻咻听完了,气咻咻转身就走,边走边嘀咕:“枉你是做阿姐的,到了外面不说疼我,反倒欺负我……”
苏月看她嘟嘟囔囔走远,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兴叹。
那厢大乐还在排演,经过太乐师的严厉指正,大家终于摸着了些门道。苏意挨骂少了,也结交了朋友,不常粘着苏月了。有时候和人私谈,视线总是不经意朝她这边瞟过来,边说还掩嘴囫囵笑。看得符采一脑门子官司,冲苏月发牢骚:“你这阿妹,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苏月抱着琵琶,勾了下弦,铮然一声清响,“阿妹长大了,遇见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由她吧。”
符采远远打量苏意一眼,“我怎么觉得她在拿你说笑?”
苏月叹了口气,她们究竟在说什么,自己也管不了,只希望苏意记得她的嘱咐,别提无关紧要的前尘旧事就好。
中晌腾出来吃饭的时间并不长,至多两刻钟罢了,放下筷子,即刻又得拿起乐器。多人合奏的雅乐,要想奏得好,难度可想而知。通常是曲调一起,万千气象,越到后面越疲软,渐渐泄光了气。
太乐令和园内宰站在一旁,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满脸的惆怅。等到最后一曲收尾,发话让众人散了,内宰唤了苏月一声,“辜娘子,你留下。”
苏月说是,看着左右都退尽,自己俯首等候示下。
太乐令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那日内宰就同我说过,姑苏乐工中,应该入选宜春院的不止一位。我留意了你半日,你的琴技远在她们之上,虽然和前头人比起来略有逊色,但半个月时间的调理,足够登大雅之堂了。”
苏月迟疑地望了望园内宰,园内宰道:“佟令的意思是,要调你入宜春院。你入园当天,一把琵琶弹得锯木头一样,我还未问你欺上的罪过呢。眼下人手紧缺,就先不惩处你了,你收拾起来搬到宜春院去,明日跟着前头人一起练,别在小乐室浪费时间了。”
“择五个人,要江南的。”太乐令道,“那日内侍省侍监下令,用姑苏乐工奏吴曲,梨园使定了《西湖雅韵》,今天看来是凑不起来了。我看挑选五个人奏《白纻曲》,以尺八为主,琵琶笙箫为辅,再佐以软舞。虽然不及大乐气势磅礴,但保留了江南的婉约,进可登大殿,退可入帐幄……”说到高兴处,用力击了下掌,“就这么办吧,我去和顾使商议,把乐单定下来。”
太乐令说完就负着手走了,内宰对苏月倒还算和颜悦色,“别为了姐妹情谊,断送前程。进了这地方,就要想尽办法往上爬,露脸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