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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曲奏完,苏月拽了下她的衣袖,两个人让到背人的地方,苏月才把权弈的话带到,问她:“你会去见他吗?”
颜在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可见的,打从一开始就不真心,现在见了说什么?说他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这么做是为了彼此的将来吗?苏月,他和陛下不一样。陛下是靠着手里的刀枪打下的江山,有底气,能娶心里钦慕的女郎,满朝文武无人敢置喙。他呢,他没有战功,没有底气,要稳固朝纲只能靠联姻,把重臣的姐妹女儿纳入后宫,凭借姻亲织出大网。到了那个时候,我一个商户女又该何去何从?反正我看得很明白,落魄之时想着我,飞黄腾达后未见得。我有空去见他,不如教小部的孩子们弹月琴,这样还有意义些呢。”
她这么说,苏月就放心了,舒了口气道:“我起先还有些担心,怕你心肠软,果真去了。既然打定主意不见,那就不必放在心上了。陛下说把他关在北司狱中,本也是为拖延时间,出了正月,就把他送到谯郡去。”
颜在点了点头,“陛下待他已经极尽宽宏了,我本以为他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还能捡回一条命。”
再多关于他的话,已经不想说了,恰好那边有杂妇找内令,她忙应了声,急于处置别的事去了。
苏月看她走远,脚步匆匆,行动干练,再不是以前那个踮脚伺候春潮洗头的女郎了。经历一些事,慢慢学着长大,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总算现在风雨过去了,短暂迷失后重新归队,仍旧可以大步流星继续向前进发。
接下来的每一日,着实是很忙,元宵节之前宴饮不断,派出去的乐工们也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事。就说苏云那里,每日定时巡查,设宴的主家都知道梨园的规矩,不可对乐师不恭,但架不住总会有些不三不四的亲友。那些亲友从老家来,从外埠来,认知仍旧停留在前朝,以为乐师舞伎都是下九流,不免言行轻薄。
苏云巡视到一家时,见云韶寺的一个宫人正躲在门外哭。细问情由之后求见了主家,请主家交人,当即就把人押走,送到大都府定罪量刑去了。
一场又一场雷厉风行的整治,收效巨大。大家都开玩笑,说梨园是皇后娘娘修行的道场,道行修成了,道场也河清海晏了。
但人与人各不相同,保得住外面的权贵不敢轻贱梨园子弟,保不住梨园内部有纷争。毕竟上千号人呢,人多了,各种问题势必也多。譬如不合了、争风吃醋了、小偷小摸了……大大小小的事总也忙不完。好在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也多,颜在之外还有梅引和楚容她们,苏月有时候也能忙里偷闲,去慰问慰问她的大郎。
天将暖不暖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门前晒脚,一人一把躺椅,一人一本书。至于为什么晒脚,皇帝陛下说树枯根先竭,人老足先衰。人的五脏六腑投射在脚下,晒一晒舒筋活络,最重要的一点,毕竟晒脸是会黑的。
平时他研习医书,今天捧的却是一本《经天纬地治家之道》,看得极其投入,半天连一句话都没絮叨。
苏月觉得有点奇怪,拿脚钩了他一下,“这书写得很好吗?”
他“唔”了声,眼睛都舍不得移开,“极好……情景交融,大开大合。”
治家能治出情景交融来,未免太过诡异了。
于是她好奇地探过去,“让我看看。”
他忙捂住了,“你自己的看完了吗,怎么来看我的?”
这下苏月可以确定其中有诈了,不顾他反对抢过来翻阅,好啊,“鹰视须深,乃掀脚而细观……上下扪摸,纵横把握”。
再合上看看书名,她奇道:“原来治家之道竟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