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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昱的书房,程亦安来过几回,行至穿堂处便叫嬷嬷退下了,比起旁处热闹,这里清幽无声,恍若无人,连灯火也隐隐约约,像是浮动在夜色的一缕烟。
想起陆栩生所说,程亦安行至那间抱厦外时,步子也忍不住放慢了。
忐忑有些,担忧也有,却是没有犹豫。
三个月不情不愿的相处,怎么跟人家十几年的交情比?
况且娘亲曾是四房的媳妇,爹爹是程家族长。
他们之间隔着天堑,隔着人伦,隔着世俗眼光。
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
素来伺候程明昱起居的老仆恭敬一揖,悄声退去暗处。
程亦安定了定神,缓缓推开了门。
最先入目的是东窗外那一片竹林,正是最茂密的时候,一大片竹叶拂过窗棂,探出些绿油油的枝。窗左面挂着一幅雪白的绢面,画卷前立着一人,他身着茶白的长袍,广袖飘飘,恍若一颗挺拔的劲松,卓然而立,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他左手捏着一盏墨汁往绢面一泼,右手握着一支羊毫以极其娴熟的手法描绘出一幅泼墨画。
不过眨眼的功夫,墨水到底,他的画也完成。
这是一幅写意山水画,从上往下俯瞰,恍若一块巨石矗立人间,细细的苔藓,茂密的枝叶,当风而立的迎客松,些许挑担的山农,均跃然纸上。
那墨汁流的可快了,要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完成一幅精湛的书画,有构思,有意境,笔法犀利,画风磅礴,得需要多少年的功力呀。
爹爹真是一个能把任何事做到极致的人。
陆栩生要是完美到这个地步,她也该要担心外头的花花草草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程明昱往后退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看样子似乎还很满意,
“苹苹,你瞧爹爹今日这画作得如何?”
程亦安轻轻将门掩上,没有回这话,反而是俏皮道,
“爹爹怎么猜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