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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着的这张大炕,左右床铺都没人了,旧棉被凌乱地摊开,冷得没有一丝余温。
陈大娘拉着一张脸,唾沫星子快要飞到她脸上:“你算算日子?进府第几次睡过了?小丫头喊喊不醒,非得我这个老婆子亲自来,我看你啊不是来当丫鬟,是来做少奶奶的!”
进府十天,睡过了第三次。
馥梨没接话,心里一本账。
她住在后罩房的大通铺,左铺磨牙,右铺睡相霸道,她需得腿贴紧手贴好,把自己缩成一根笔直的面粉条,才能睡得踏实些。陈大娘是镇国公府前院做事的仆妇,管着洗衣房的几个小丫鬟,包括她。
她没奔着做少奶奶的念想来。
她来借镇国公府的门庭躲难,威风凛凛的高门大宅,里头奴仆想自由不易,外头坏人更难闯进来。
馥梨翻出灰扑扑的棉袄裹上,睡得蓬乱的头发拢成两拨,扎了个最简单的双丫髻,“我洗把脸就去,陈大娘今日事情多,别在我这儿耽搁了。”
馥梨细声细气,趿拉着布鞋,眼皮半垂,连步子都慢腾腾的,把陈大娘这个急性子看得冒火。
但她有句话没说错,自己今日是有得忙。
世子爷陆执方在大理寺任职,被遣庐州重审一桩疑案,足足去了三月,眼见怕赶不上老太太大寿,叫老祖宗惦记得每顿都少吃了半碗米饭。
幸而,昨日就有长随来报行踪,说世子爷一行人已到城外百里的驿站,略作休整,最迟明日便赶到。
老太太是宽心了,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忙起来,太太早晨就亲自往大厨房去了两回。
陈大娘抬脚要走,不放心又顿步往回看。
馥梨已走到院中,打好了水,身段裹在棉袄里,还是能瞧出几分窈窕。一双白莹莹的手捧块粗布帕子,在脸蛋上按。帕子移开,露出一双神采饱满的眼眸,瞳仁比寻常人更黑亮润泽。
馥梨察觉她目光,冲她露出个乖巧的笑。
鹅蛋脸上匀净白皙,眉眼柔婉,菱唇上就是不抹口脂,也比旁的小姑娘更红润鲜妍。这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花骨朵儿似的,而馥梨属实最惹眼。
洗衣房在前院,爷们小厮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她出落得这般水灵,往后是非怕还多着呢。
陈大娘心里暗叹,提气催她:“还不给我赶紧的,磨磨蹭蹭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