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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怀孕了。
九个月后,宫女独自在冷宫生下女儿,亲手剪断了女儿的脐带,托着胸脯为女儿挤奶。刚出生不久的若缘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封号,皇帝视她为耻辱,她被理所当然地圈禁于皇城的角落。
爹不疼她,她还有娘。
若缘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养活她。为了教她读书认字,母亲不惜讨好冷宫的太监。那些太监早先都被去了势,又守在凄凄凉凉的冷宫,日子没个盼头,就把若缘的母亲当成了乐子。
打从若缘记事起,她经常听见母亲为太监讲述自己侍寝的那一夜,太监们反复听,反复评,兴致上来了,才会教若缘写字。
若缘知道,母亲为她所做的远不止于此。她三四岁时,母亲就与一个老太监结为对食,常常一去不回,留她一人独坐寒窗之前,数着天上星星,盼着母亲早归。
冷宫的太监都笑话她的母亲“发如秋草,肤如粗麻,方鼻歪嘴,蓬头垢面”,可她心里的母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母亲常说:“阿缘,你快快长啊,快快长大……你大了,能跑了,娘带你偷跑出宫,咱们娘儿俩去南方找个村子,有山有水有风景的地方,咱们在那里安家落户……”
若缘便畅想道:“娘啊,咱们能不能在后院搭个秋千?”
母亲道:“咱们搭两个秋千,前院一个,后院一个。你玩累了,回家了,走屋子前头,或者屋子后头,脚踏进门,眼瞧着秋千……”
若缘怔怔出神道:“我先玩会儿秋千,再走进屋子里,和娘一同吃饭。”
母亲摸了摸她枯黄蓬燥的长发:“你玩秋千,娘在厨房做饭,娘做好了饭,就叫你过来吃,家里有不少好菜……藜麦、熏
鱼、鸡翅、猪肚子。”
彼时的若缘年仅六岁。母亲报出口的诸多菜名,她一样都没尝过,可她的心是快乐的,充满希望的。她完全不了解世事人情,更不知道母亲与太监的往来乃是母亲单方面的受辱。
若缘七岁那年,她的母亲在井边打水洗衣服,若缘坐在一旁丢石子、跳格子。新来的守门侍卫观望她许久,忽地躲到了墙根处。
过了片刻,侍卫走向她,往她裙角洒了一把肮脏腥臭的粘液。她不声不响地蹲下来,还没弄干净自己的布裙,母亲发疯般冲向了侍卫,尖利的嚎叫响彻冷宫内外,母亲一改逆来顺受的模样,指甲往死里挠抓,硬生生抠下侍卫的两颗眼球。
眼球血淋淋的,滚在地上。
侍卫拔剑挥砍,只听“刺啦”一声,通红的血水溅满了若缘的双目。
若缘抬手擦脸,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喊了声“娘”,娘没有回应她。她又喊了一声“娘”,不停地喊,不停地哭,却没有一人理睬她。
母亲最疼她了,不会让她一直哭,一直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