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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川柏转身走入了殿内,因他的脚步略急,飘逸的锦缎袍角都扬过了门槛,他甚至没和申则灵打一声招呼——按理说,他应该和申则灵以兄弟相称,正如皇子的正妃会把侧妃叫做“妹妹”。
申则灵望着顾川柏的背影远去,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杜兰泽。
杜兰泽微微欠身,姿态极为优雅,也算是做全了礼数。她穿着一袭黛青色衣裙,绾发也只用一根竹钗,脸上没有任何脂粉,仅以一副素净的面容示人,显得十分落落大方,堪称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杜兰泽的举止温文有礼,端的是一副大家风范。
公主府中的众人,几乎都对杜兰泽有些欣赏之情。申则灵也不例外,他目送杜兰泽走进了寝殿。
杜兰泽穿过前厅,走过一扇紫檀雕花的中门,还没见到方谨的面,便听见方谨低声道:“我刚收到了内阁传来的信件,我的好妹妹,高阳华瑶,已经在虞州举兵了。她拥兵一万,自定为‘启明军’,从山海县的渡口出发,横跨东江,约在昨天傍晚,抵达了秦州的枫叶甸。你们都说说吧,我这个妹妹,究竟意欲何为?”
杜兰泽心头一惊。
方谨尚未起身。她躺在一张楼刻着龙纹、镶嵌着宝石的紫檀木床上,冰绡纱的帐幔被她的侍女放了下来,彻底地遮挡了她的面容。
包括驸马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都跪在一架屏风的后侧,与方谨相距还有一丈远,没人能看清方谨此时的神色。
杜兰泽撩起裙摆,端正地跪在了顾川柏的斜后方。
就在此时,顾川柏略微侧过头,眼角余光从杜兰泽的身上扫过。
杜兰泽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到顾川柏的表情。她猜他应该是极浅地笑了一下。他一向厌恶华瑶,早就盼着华瑶与方谨一刀两断。
果不其然,方谨话音刚落不久,顾川柏便说:“殿下待华瑶一向宽厚,但华瑶本就是狼子野心,惯会阳奉阴违,难以为您所用,必将辜负您的恩德。先前华瑶之所以向您投诚,是因为畏惧您的威严,而非真心实意地归顺您……”
方谨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教我识人之术?”
“不敢,”顾川柏跪坐在地上,腰身仍是挺拔而笔直的,“请殿下明鉴,我只有一番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方谨只问:“你的肺腑之言,说完了吗?”
顾川柏直视着床榻所在的位置。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风和纱帐,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方谨的身边。他的声音略低了下去:“请您宽恕我的唐突之罪。”
方谨意在言外:“审时度势,是你的长处。”
顾川柏道:“殿下谬赞了。”
方谨的声音里,竟然含了一丝笑:“驸马过谦了,何来谬赞一谈?你一定很了解如今的时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