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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太后不问朝政,她在皇城中的威望也是极高的。太后仅仅派出了一名女官,便平息了景运门的动乱。
雨水淅淅沥沥,不停地冲刷着宫道,血腥味变淡了不少,纪长蘅默默地看着孟道年的尸体被御林军抬走。她的眼神格外寂静,静得镇定,静得空茫,静得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她在皇城住满了二十年,曾经亲眼看过宫女和太监被杖毙,飞溅的血肉沾到了她的裙摆,她还要和其余奴婢一起跪谢皇恩。
所谓的“皇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可怜人死在这里。纪长蘅起初是很害怕的,如今她把生死看得很淡了,无论她这辈子能否善终,那都是她的命。常言道“天命难违”,太后就是她头顶上的“天”。
纪长蘅穿过了景运门,从外朝回到了内廷。
她追上了太后的凤辇。
太后坐在靠窗的那一侧。窗帘微微地飘荡着,透过一扇明净的琉璃窗,纪长蘅瞥见太后挽起的发髻,以及发髻上的锡杖形金簪。
太后正在闭目养神。她的右手拈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珠子被她的拇指一颗一颗地拨弄。凤辇距离皇帝的寝宫越来越近了,她仍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过了足足一刻钟,凤辇停在了皇帝寝宫的门口。
纪长蘅扶着太后走下了凤辇。
太后抬眼一瞧,门廊的横梁上悬挂着四盏黑纱灯笼。她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沉。她闻到了一股熏香也无法遮掩的腥臭味,这座壮丽的寝宫就像是一处乱坟岗。
太后的气息仍然平稳:“绪儿,醒了吗?哀家来看你了。”
皇帝的本名是“高阳令绪”。太后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绪儿”。在皇帝的印象中,自从他成年以后,太后再也没有唤过他的小名。
卧房里并未点灯,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太后慢慢地走向了皇帝所在的床榻。她的护甲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一缕幽光,照出了重重叠叠的黑纱床帐。
太后无法审视皇帝的现状,形势因此变得更严峻,她的语气倒是比往常更柔和:“你还在病中,别太劳累了,千万要顾惜自己的身体。景运门外有一群文官聚众闹事,哀家替你处置了他们,现在没事了,你安心养病吧。”
皇帝嘶哑地开口道:“孟道年死了,他向朕死谏,他这是在胁迫朕,天下人都在胁迫朕。”
皇帝的声音很虚浮,给人一种疲乏虚弱之感,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直白地说:“你也想催促朕立储。”
太后轻叹一声:“哀家最挂念的人是你啊,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你这一病就是好几个月,多少次了,哀家想来看看你,又怕妨碍了你。你刚生病的那阵子,言官就递上了折子,恳求哀家垂帘听政,哀家从没答应过他们,也从没劝过你立储。”
皇帝的呼吸更粗重了:“朕杀了你派来的太监……”
太后往前走了一步,与床榻的距离仅有不到一尺:“太监只是一个奴才。奴才伺候得不妥帖,便是奴才犯了错,无论你如何处置他,那都是他应该领受的。你不能因为一个奴才就与哀家生了嫌隙。皇帝,你是哀家的亲骨肉,哀家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了你身上,谁能比得过你呢?”
皇帝喃喃道:“朕害死了嘉元长公主。嘉元是你的女儿,你不可能不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