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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侧卧,手掌拖着头,看向他。
良久,她开口。
“志怀,沈先生讲完你相亲的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沈从之这人就是啰嗦,”徐志怀无奈地埋怨了句,又道,“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抗战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再婚。”
徐志怀明显顿了下,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那不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志怀,我从前真的特别恨你,总是想,如果没有你,如果你不是对我那么好,我大抵不会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没用的人。要是我不是刚中学毕业就嫁人,要是公立大学招收女学生,要是我能迟一点遇见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话音像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徐志怀觉出一点酸痛。她继续说。“但我偏偏最爱的也是你——好没道理。”
徐志怀听罢,用力在被褥下搂紧了她。
“对不起。”
他们费尽周折,才在古中国坍圮后的废墟里摸索到谈论爱的门票。尽管它来得实在太晚,从民国建立到北伐战争,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关于个人、夫妻、家庭、社会、全中国,世界大战——极大与极小之间那条绷紧的细线。
但它终归是来了。
次日清晨,刚蒙蒙亮的时候,天有些冷。
苏青瑶睡醒,很深地埋在被窝里。窗外群鸟乱叫,隔着被褥,闷闷的,有种磨砂感。她听了许久,才钻出头。徐志怀还在睡,头发乱糟糟。苏青瑶摸摸他的脸,然后手往上伸,故意把头发弄得更乱。她为自己这孩子气的行为发笑。
楼下隐约传来谈话声,是帮佣在做早点。
苏青瑶也起身洗漱,套上旧晨袍,下到二楼。
餐桌放着刚送来的报纸,苏青瑶拿起一份,坐在桌前。
正读着,一杯热牛奶递到眼底。
苏青瑶抬眸,见徐志怀拉开椅子坐到跟前。
“醒这么早。”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