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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未哼完的曲调霎时间又在脑海响起。
流浪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就是今天了,就是今天了!于锦铭在心里呼喊着,一时悲从中来。他先是呜呜的几声,接着就滚下热泪来。那呜呜的哭声洞箫般,逐渐转为长啸,像失群的孤狼般在冰原嚎叫,一声长过一声,连绵起来,终于喊成了句子。
他在喊:“常君!抗战胜利了——我带你回家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回家了——我们回东北了——”
谭碧倚着老树,听江面回荡着男人的长嚎。
两岸麻雀皆被惊动,扑啦啦飞满天空,又四散离去。
她仰头,叫泪水汪在眼睛。
喊完,他佝偻着腰,气喘吁吁地蹲在江畔。谭碧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过了会儿,于锦铭重归平静,只蹲着,不说什么话。又过了会儿,他起身,用手套擦擦刺痛的脸,继而低眉,对谭碧歉疚地笑一笑。
谭碧见状,轻声道:“走吧。”
这里距离停车的地方有相当长一段路,于锦铭便带谭碧走上冰面,预备横穿过去。他告诉她,他小时候每到隆冬,松花江完全冻实,他的母亲就会带他来这里溜冰。那个谜一样的俄罗斯女人,有着砂金色的长发和浅褐的瞳仁,这两种色彩和黑色调和,成了于锦铭所带的更为浓郁的棕褐色。
“所以于少有俄文名吗?”谭碧问,有意彼此间驱散过于沉重的气氛。
“有啊。”
“叫什么?”
“萨沙·穆拉维约夫。”于锦铭说。“打仗的时候,我跟苏联志愿军交流,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又补充。“不过我还是喜欢被叫于锦铭,习惯了,而且我觉得比起俄罗斯人,我更多是个中国人。”
“还是东北人,对吧。”
“对,哈尔滨的。”
谭碧的母语是苏州话,被卖到上海后才学的国语,所以讲国语也带着说吴语唱歌似的含混腔调。于锦铭讲话却是很标准的国语,字正腔圆,一点不显,但此刻他微笑地说“哈尔滨”,却突然有了很明显的方言腔,像个会养老鹰的土匪,诨名座山雕。
谭碧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