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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卿揣着手等了半晌也不见芸香出来,听动静倒像是在里屋翻箱倒柜地收拾屋子,少不得更加窝火:你这大半日去了哪儿不说也便罢了,这会儿自己叫我进屋说话,竟还不理我,还等我舔着脸上去哄你不成?
他越想越气,是以虽然心里也是着急想知道她这许久去了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还是执拗地揣手坐着。
许久,芸香终于从里屋出来,容少卿心里的火也快憋不住了,只才要开口却被芸香抢了先,只见她把包袱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嘉言放我屋里的一些衣物,还有我给他和爷做的几双鞋,我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去爷那屋帮着把你们爷儿俩其他行李收拾收拾,明儿,爷就带嘉言回去吧。”
容少卿未料她又说这些话,直在他火气上又添了把柴禾,“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爷想我说什么?”芸香不冷不热地反问。
“你说我想你说什么?”
“我才出去找冯寄生了,总让他在门口赖着不是个事儿,想了这两三天也没别的法子,给了他些钱,打法他走了。没跟家里说,因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儿,连累爷和爹娘跟着受了这两日的憋屈已然过不去了,不想再麻烦你们……爷要是想知道这个,就是这么个经过,至于别的,我也没什么可和爷说的。”
容少卿是想知道芸香去哪儿、干什么去了,怎么打发的冯寄生,但这话在她嘴里这么说出来,却更拱他的火,以至于一肚子的气恼委屈,倒不知先说哪句。
芸香也不容他过多思量琢磨,面对着容少卿坐下,“我明白爷的意思……之前是顾念着旧日的情分,想着别把话说得太难听,往后不好相见,可现下这光景,怕是不跟爷直说是不行了。不论爷是闲着无聊把我当个消遣,还是念着嘉言,想他有个娘疼,又或是为了三十儿那晚上的酒后失态,甚或,真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觉得还算舒坦……那也都是爷自己的心思,我从没往那儿想过。”
这是芸香第一次不躲不闪,直言两人的关系,虽然说的不是容少卿想听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难堪或失落。因他并不信她的话,她这是在跟他闹脾气使性子,故意说话气他,虽然他觉得她没理由跟他闹,明明该生气的那个是他。
芸香看穿了他的心思,“爷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我的心里话。之前想着不用多说,待爷家去,不日日对着了,自然也就没这心思了。只是爷总也不说什么时候走,还弄得满城风雨的,再不把话说明白,往后即便爷家去了,只怕我也洗脱不干净。”
容少卿白了脸,闹脾气归闹脾气,偶尔说句负气话他能不往心里去,但一句两句地说起来没完,就有点儿伤人了,“你就这么盼着我走,我就这么讨你厌嫌?”
芸香垂眸,“谁也没说厌嫌爷,只是旁的心思是真的没有。”
容少卿勉力压着心里的火,“你今儿见那无赖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们之间有什么旧事,你不想说,我也不死乞白赖地问。可你若是为了不想我牵扯进去而想我走,大可不必说这伤人的话。”
芸香做了个无奈的神情,叹了口气,“我是不想把爷牵扯进去,累爷跟着担心,但这跟我才说的话是两码事。爷怎么就不明白,凭什么就说我说的是气话?爷是在这儿住久了,自己也糊涂了?我当初是怎么给爷做了小,怎么当了嘉言的娘,旁人不知道,爷自己心里不清楚?非要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
容少卿白着的脸又霎时转了个颜色,涨红了脸,下意识地回避了芸香的目光。
“容留爷在这儿住下,是念在从前的情分。只这情分全是少时主仆之谊,是老太太、太太旧日待我之恩,绝无半分男女之情……我虽出身不好,又带着个孩子,但若是有那心思,找个规矩老实的本分人也未见得有多难,爷凭什么觉得我就得对你钟情,就因为有了嘉言?”
容少卿被噎了这一句,蹙眉看过来,眸中带着些许厉色,分明是在警告她:吵架耍脾气也要有个分寸,这种伤感情的话你再多说一句,我可当真要恼了。
芸香正视着他的目光,恍若未见,继续往他心口上捅刀子,“话既已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怕得罪爷,说几句爷不爱听的。顾着爷的脸面,我唤你一声‘爷’,爷摸着心脯想想自己可担得起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