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心流体验的要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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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例子也说明,真正给人带来乐趣的并不是控制本身,而是在艰难状况下行使控制权的感觉。除非放弃生活常规所提供的保护,否则不可能体会到控制的感觉。只有在个人力量能左右结果时,才能确知自己握有控制权。
一位棋手谈到决赛情形时说:“集中注意力就像呼吸——你连想都不想。即使屋顶塌下来,只要没被击中,你就不会察觉。”
有一种活动乍看似乎是例外。例如,赌博能带给人乐趣,但根据定义,它完全由概率决定,个人的技巧起不到任何作用。轮盘的旋转或21点出哪张牌,都由不得赌客做主。在这种情形下,控制感与乐趣的体验无关。
一位乐于陪小女儿玩的母亲说:“她很喜欢读书,所以我们经常一块儿阅读,她读给我听,我念给她听。在这期间,我觉得脱离了世界,完全沉浸在彼此紧密的互动中。”
但是所谓客观的情况,其实是一种错觉,因为赌客都主观地相信,自己的技巧可以决定赌局的结果。他们甚至比那些从事技巧性活动的人更强调赌技的重要性。玩扑克牌的人都相信,赢牌全靠牌技高明;万一输牌,他们或许会归咎于运气不好,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宁可相信这只是因为出错一张牌而导致的。轮盘赌的人也用一套复杂的系统,预测后面可能出现的点数。大致而言,赌博的人往往自以为能未卜先知——至少在赌博的目标与规则下可以做到这一点,而这种不能自拔的控制幻觉,正是赌博最吸引人的地方。
一位攀岩者叙述他登山途中的感觉:“你正专注在目前的活动上,自我跟眼前的事完全密合……你觉得自己跟所做的事仿佛是一体的。”
心流会上瘾
一位舞者在描述自己精彩的演出时表示:“当时注意力完全集中,心中没有任何杂念,什么也不想;只是专心做一件事,全部活力畅流无阻,你会觉得轻松、自在而精力旺盛。”
精神熵暂时消失的感觉,是产生心流的活动会令人上瘾的一大原因。小说家常用下棋来譬喻逃避现实的行为。纳博科夫有篇短篇小说《防守》,叙述一位年轻的西洋棋天才卢仁,因沉浸在棋艺之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生活的其他层面——婚姻、朋友、生计等。卢仁也想处理这些问题,但除非采取下棋的方式,否则他无法理解周遭的人和事物。
最优体验最普遍、最清晰的特质就会在此时显现:当事人全神贯注,一切动作都不假思索,几乎完全自动自发;他们的知觉甚至泯灭,人与行动完全合一。
他的妻子是“白皇后”,已走到第三列的第五格,正受到卢仁的经理人“黑主教”的威胁……卢仁也用下棋的策略来解决个人冲突,他致力于发明一套“卢仁式防卫”系统——一连串使他不受外来攻击的步骤。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瓦解以后,卢仁产生了幻觉,他周遭的重要人物都成了庞大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企图将他的军,使他动弹不得。最后,他终于想出应付问题的最完美的一招——从旅馆的窗口一跃而下。诸如此类以下棋为题材的故事并不算异想天开,很多棋界天才,包括美国第一任棋王保罗·墨菲和最近一任棋王费舍在内,都因太习惯条理分明的棋局世界,毅然弃绝了现实世界的纷扰混乱。
当情况要求一个人运用相关技巧来应付挑战时,这个人的注意力就会完全投入,不剩一丝精神能量处理任何与挑战无关的资讯,而完全集中于相关的刺激上。
赌徒“弄懂”概率的狂喜时有所闻。早年人类学家记述,北美洲平原的印第安人沉迷于一种用野牛肋骨做赌具的赌博,输家往往在寒冬中身无寸缕地被逐出帐篷,把武器、马匹、妻妾全都输得一干二净。任何有乐趣的活动几乎都会上瘾,变成不再是发乎意识的选择,而是会干扰其他活动。例如,外科医生就对手术上瘾,“像吸食海洛因一样”。
知行合一
当一个人沉溺于某种有乐趣的活动,不能再顾及其他事时,他就丧失了最终的控制权,亦即决定意识内涵的自由。这么一来,产生心流的活动就有可能导致负面的效果:虽然它还能创造心灵的秩序,提升生活的品质,但由于上瘾,自我便沦为某种特定秩序的俘虏,不愿再去适应生活中的暧昧和模糊。
挑战与技巧的黄金比例不仅仅适用于人类。我带猎犬“骑兵”到空旷的地方散步时,它最爱玩的一种游戏就是小孩都爱玩的抓人游戏。它会用极快的速度绕着我兜圈子跑,舌头伸出口外,眼睛机警地盯着我,向我挑战,要我去抓它。有时我会突然扑过去,运气好的话就能碰到它。有趣的是,如果我觉得疲倦、无精打采,“骑兵”就会缩小圈子,让我比较容易得手;如果我心情、体能状况都好,它也会扩大圈子,这么一来,游戏的难度可谓是保持稳定。“骑兵”对挑战与技巧之间的平衡有种不可思议的判断力,使这种游戏永远能给双方带来最大的乐趣。
浑然忘我
所有受访者都指出,乐趣会在活动中某个特定点出现——行动的时机跟当事人的能力恰好相当的时刻。以打网球为例,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就毫无乐趣可言。技术差的一方会觉得焦虑,技术好的一方则觉得无聊。所有其他活动也是一样:演奏技艺娴熟的人,太简单的曲子嫌乏味,过分复杂的曲子却造成挫折感。乐趣仿佛是无聊与焦虑中间的藩篱,在此,挑战与行动能力恰好平衡。
前面我们谈过,当一个人完全投入某种活动时,就没有余力再去考虑过去或未来,或当前任何不相干的事情。在这个阶段,从知觉中消失的“自我”应该特别提出来讨论,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去想它。一位登山者描述这种体验说:“那是一种‘禅’的感觉,像冥思的专注,你追求的就是使心灵凝聚于一点。自我可以用很多不具启发性的方式与登山结合,但当一切都变得自动自发,自我就消失不见了。不知怎么,你想也不用想,事情就做对了……它就这么发生了,你也更加专注。”一位知名的远洋航海家也表示:“你会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看见船在海上嬉戏,海在船的周围嬉戏,凡是与这场游戏无关的一切,都搁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