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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里诺的巴士终于来了,车上的乘客很少,我跟着格雷格走到车的中部,隔着过道坐下。
“不用了,一会儿再说吧。”我压低了声音,想要掩盖住自己的渴望。我当然想吃蛋筒冰激凌,我只是怕交不起旅馆的房费,因而舍不得买。走进人头攒动的商店,我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往食品那边看,只是站在收银台旁边,一边等着格雷格,一边翻看观光手册。
但是他错了。我们打听到,这里没有直达塞拉城的大巴。我们得在当晚搭七个小时的巴士到内华达的里诺市(Reno),然后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去加州的特拉基镇(Truckee)。到了那儿以后,我们得搭顺风车走完剩下的70英里路程,然后才能到达塞拉城。我们买了两张单程车票,又买了一大堆零食,然后坐在便利店停车场边温暖的人行道上等巴士来。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消灭了几大包薯片和几罐汽水。我们聊太平洋屋脊步道,聊背包客的装备,聊今年破了纪录的积雪量,聊雷·贾丁的“一切从轻”打包理论,聊他和他的“粉丝”徒步旅行的方式——当然,不排除他们对贾丁的理论和方法有曲解之处。然后,我们的话锋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我询问了他在塔科马城的工作和生活:他不养宠物,没有孩子,有一个相恋一年、也酷爱背包旅行的女友。不难看出,他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考虑得面面俱到。如此缺乏刺激的生活,在我看来是不可想象的。不知我的生活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样子。
格雷格买完东西走了过来,我一边拿着亮光纸印刷的小册子扇风,一边对他说:“1852年布特山上的积雪崩塌,把这整个城市都给埋了。”格雷格一面好像早有耳闻似的点点头,一面舔着他的蛋筒冰激凌。看着他的吃相,我的心中挺不是滋味,于是把脸转到了一边,说:“希望你别介意,我得找个便宜点儿的旅馆住,我是指今天晚上。”其实对我来说,找个免费的扎营处才是正道,但我已是又困又累,实在不想再在外露营了。上一次睡觉,还是我在塞拉高地时的事情。
我们走向便利店。“我们要坐的车在那儿。”格雷格指着店门口停车场的一辆灰狗大巴对我说。
“这里怎么样?”格雷格边说边指了指对面的一栋木制小楼。
我点点头,并未感到惊奇,因为这儿的景色的确和好莱坞的影棚没什么两样。这里的土地一马平川,只有鼠尾草,没有树木,单调的景致就这样一直延伸几英里。两边,内华达山那积雪的山峰高耸入云,看上去如梦似幻。
小楼的楼下是酒吧兼饭店,楼上是带公共卫生间的出租房。虽然才刚到一点半,但酒吧里的女工作人员还是让我们提前入住。交完房费后,我只剩下了13美元。
“那部片子是在这儿取的景。好多西部片都是在这儿拍的呢。”
我们来到各自的房间,在相邻的两扇门前站定。格雷格问:“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楼下吃饭?”
我摇了摇头。
“好吧。”我的脸微微有些红晕。我虽然对他没有兴趣,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希望他能对我感兴趣——这很荒唐,这一点我自己也清楚。我的安全套说不定就是他拿的,想到这里,我的全身似有兴奋的电流通过。
“你有没有看过亨弗莱·鲍嘉演的《夜困摩天岭》?”格雷格问道。
我们好像是目前为止整层仅有的住户。格雷格指了指走廊尽头供整层使用的卫生间,说:“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先进去。”
两个人离开后,我和格雷格一起走到了兼做大巴车站的便利商店。一路上,我们经过一家酒吧,标牌上写着“老西部酒吧”,还经过一个商店,橱窗里摆着骑在斗牛背上的牛仔的带框画。
“谢啦。”说完,我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屋里的一堵墙边靠着一台老旧的木制古董梳妆台,台上带着一面圆形的镜子。另一堵墙边摆着一个双人床,床边是一台摇摇晃晃的床头柜和一把椅子。天花板的正中,垂下来一只没有灯罩的灯泡。我把“怪兽”放下,坐在了床上。床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随着我的体重往下一沉,不安稳地摇晃着。只是坐在床上,我就几乎要因这舒适的快感而飘飘欲仙了,真好像从炼狱之火中解脱出来一般。我用来兼做睡床用的野营椅上没有软垫,步道徒步的途中,我虽然每夜都能熟睡,但这不是因为床很舒服,而是因为我累得顾不上挑剔了。
“好让我不要忘了你呗。”我说完,大家都笑了。
我虽然困乏,但四肢满是泥土,浑身恶臭,这副模样上床简直是天理难容。自从两周前在里奇克雷斯特的旅馆里住过一夜,我再也没正经洗过澡。我穿过走廊来到卫生间,发现里面没有淋浴,只有一只大大的瓷质四爪浴缸,以及一个堆着许多毛巾的架子。我取下一条毛巾,嗅了嗅毛巾上那沁人心脾的香皂的芬芳,然后宽衣解带,站在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
道格指着他在肯尼迪草原送给我的那根黑色的羽毛说:“你还带着你的幸运符呢。”这根羽毛被我插在“怪兽”的支架上,从我的右肩上方伸出来。
我被自己的样子惊呆了。
“你确定你不来吗?”汤姆反问我。
与其说我像一个在野外背包旅行了三周的女人,还不如说我是一场离奇的暴力事件的受害者。我的四肢、后背和臀部布满了颜色由黄渐黑的累累伤痕,好像有谁用棍子把我狠狠揍了一顿似的。我的髋部和双肩上满是水疱和红疹,被背包磨破的地方鼓着肿包,留着深色的血痂。在瘀青、伤口和泥土之下,新长出的肌肉若隐若现,身体上不久前还松垮的部分,如今已经变得紧致结实。
“你们两个确定要顶着积雪上路吗?”我问道。
我把浴缸蓄满水,然后用搓澡布和肥皂搓洗全身。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缸里的水被我全身洗下的泥土和血染成了黑色。我把水放掉,又重新接了一缸。
道格与我四目相视:“我们要返回步道上了。”我拥抱了道格和汤姆,胸口感觉堵堵的。我对两人都挺舍不得,而除了离愁之外,我对两人的前途也有些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