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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纽约市
西澳大利亚皮尔巴拉丹皮尔街49号1943年5月18日
东41号街30号
我曾一度几近昏厥,并且不愿相信那里面记录的内容,尽管我总是认为,那些渲染了我梦境的传说故事一定是于一些内容上有着某种事实基础的,但我依旧对于超乎想像的迷失世界中那些切实的残余毫无准备。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些照片——它们冰冷而又无可争辩地展现了现实:以无垠的沙地为背景,上面耸立着一些破败不堪、经受流水侵蚀与风化的石块,石块轻微凸起的顶部与轻微凹陷的底部都在讲述着它们自己的故事。当我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这些照片时,在那些倾斜的石体与坑洼之间清晰地看到了巨大曲线图案,以及偶尔出现的象形文字残余——它们所暗示的含义令我惊骇不已。以下是信件的内容,它可以证明一切:
美国心理学会转交
1934年7月10日,我收到了心理学会的一封来信,这封信将我整场疯狂的经历推向了顶点,同时也是最为恐怖的阶段。邮戳上的地址是西澳大利亚的皮尔巴拉,而我通过询问得知,信封上面的签名是一位有颇具威望的采矿工程师,信封里面还附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照片。我会在此文中完整呈现信件内容,而后我认为所有读者都会理解这封信件及里面的照片对我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
N.W.皮斯利教授收
在这些年中,我开始觉得应该将自己的经历——还有同种类的案例,以及所涉及到的一些民间传说——明确地总结出来,并进行出版,为了方便那些严谨的学者做进一步的研究;为此,我准备了一系列的文章,简要描述了整个事件发生的背景——其中简略概括了我梦境中记得的一些形状、场景、装饰图案以及象形文字。1928至1929年,这些内容陆陆续续地刊登在了《美国心理学会杂志》上,结果却未受到多少关注。与此同时,尽管纷至沓来的报道引来了一些纷扰之事,我依旧详尽地记录着我的梦境。
尊敬的先生:
那就是我的梦境每晚带来的世界——尽是些昏暗、零碎的回响。我从未奢望能够了解这些场景中所包含的恐惧和骇人的具体含义,因为这种感觉完全是源自无形的恐惧——假记忆的一种敏锐感知。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的研究成果逐渐帮助我形成了合理的心理阐释以抵制这些怪诞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发适应了这种抵制情绪。虽然一切印象都是模糊的,但还是偶会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将我完全吞噬了,1922年之后,我的生活和身心的休养就都恢复了正常。
我最近与珀斯的E.M.博伊尔博士进行过谈话,也阅读了些他刚给我的你所撰写的文章,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讲述我在我们金矿区东边大沙沙漠中看到的一些东西。鉴于你所描述的奇特传说——有关布满巨石建筑、怪异图案以及象形文字的古老城市,我想自己似乎是偶然遇到了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V
澳洲(黑肤)土人经常会谈论些“刻有符号的巨石”,而且似乎十分惧怕这些东西。他们将那些东西从某种方式上与其共有的种族传说人物布戴扯上了关系。布戴是个沉睡在地下多年的老人,他一直将头枕在胳膊上,而且总有一天会醒来吞噬掉整个世界。有一些非常古老而且快要被人们遗忘了的传说称,那地下有着巨石建造的宽阔房子,而且其中的通道一直延伸至地下深处,那里还曾发生过恐怖的事情。澳洲土人们说,曾经在战争中逃脱的一些勇士进入了一条通道,就再也没有回来,而他们消失在通道里不久后,骇人的狂风肆虐着从那里面呼啸而出。当然,也不能尽信那些当地人说的话。
很显然伟大种族尤为惧怕那场即将到来的毁灭性灾难——那场灾难来临之际,上百万的敏锐灵魂就会穿越时间的空隙被送往更为安全的未来,侵占其他怪异的躯体——与那些远古之物最终成功地入侵有着必要的关联。那些穿越至未来的灵魂已经清楚地预言了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因而伟大种族们决定任何能够逃离的成员都应该穿越至未来规避这一切。那场侵袭将会是一次复仇战,而不是为了重新占领外部世界;这些都是伟大种族从这颗星球未来的发展历史中看到的——它们穿越至未来的灵魂发现随后在此出现而又消失的种族并未受到那个怪异之物的侵扰。或许那些远古之物更愿意留在地球的内部深渊,而不是变化诡谲、暴风肆虐的地表之上,毕竟它们丝毫不需要光亮。也可能在千万年间,它们已经慢慢衰弱了。事实上,伟大种族已经知道那些远古之物会在人类之后的甲虫种族时代灭亡——那时,伟大种族成员逃离的灵魂正旅居在甲虫族的躯体之中。与此同时,尽管伟大种族已经禁止谈论那些骇人之物,还清除了能够阅读的相关记录,但它们依然小心地警戒,随时准备好那些强有力的武器。而那些被封上的活板门和无窗的黯黑古塔附近总是围绕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阴暗恐惧氛围。
但我想说的可不只这个。两年前,我在沙漠东侧约500英里处勘察的时候,发现了些带有雕刻痕迹的怪异碎石——其尺寸大约有3乘2乘2英尺,历经了极其残酷的风化侵蚀。起初,我并没有发现任何澳洲土人所说的标记,尽管那些石块被风化得很严重,但足够靠近之后我还是看到了些较深的刻线。那些怪异的刻线正如当地人所试图描述的一样。我估计大概要有三四十块的石头,有些近乎要被埋没在沙尘中了,而且所有石块都在一个直径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圆形内。
远古之物的流入一定给伟大种族带来了难以形容的震惊,因为这令它们一直心有余悸。那些东西的外貌给它们留下了永久的恐惧,因而它们从来都对此缄默不语——我也就没能获取过任何有关那些远古之物样貌清晰的描述。只是模糊地听说它们有着怪异的可塑性,而且还能够短暂地遁于无形;而且还有一些零碎的传言提及它们能够控制甚至是在发生战斗时利用狂风的威力。异常吵闹的哨声,还有五个圆形脚趾留下的巨型足印似乎都与它们有着莫大的关联。
当我看见一些石块时,就开始向附近搜寻以找出更多,并且精细地用设备估算地理位置。我给那些最典型的石块拍了十张还是十二张照片,而且已经将其放入信封中一同邮寄给你了。我把获取的信息和照片上交给了珀斯的政府部门,但他们对此无动于衷。后来,我遇见了博伊尔博士,他曾阅读过你刊登在《美国心理学会杂志》上的文章,而我在对话中碰巧提及了那些石头。他对此颇感兴趣,而且看到了那些石块的照片时变得相当兴奋,还说那些石头和印记正如出现在你梦境中,以及所看见的传说中描述的巨石如出一辙。他本打算写信给你的,但却被某些事情给耽搁了。期间,他给了我许多有你文章的杂志,而当我看到你的绘画与描述后,就立即认定我发现的石头就是你所描述的那些。你可以详细鉴别附上的那些照片,不久后,你将会直接收到博伊尔博士的来信。
但几千万年过后,那些被关在地下世界中的远古之物逐渐呈现出一种隐约的邪恶迹象——它们变得越来越强壮,且数量增长得极为惊人。同时,一些尤为骇人的怪异之物零星地出现在伟大种族的偏远小城,以及它们早已废弃了的古老城市中——那些地方通向地下深渊的小路并没有密封或是看管妥当,才会导致此现象的产生。随后,伟大种族采取了更为缜密的预防措施,而且许多通往地下世界的小路都被永久地封死了——但它们还是将一些出口用活板门封上了,以防那些远古之物在某些始料未及的地方奔涌而出时,还能利用这些路径进行战略性的攻击;因为地质变动虽然会逐渐堵塞那些路径、缓慢摧毁那些远古之物在外部世界建造的建筑物和废墟,但同时也会在地下产生新的裂缝。
现在,我能够理解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是有多么重要。毋庸置疑,我们所发现的这些遗迹是来自久远得难以想象的未知文明,而这些也正是你所知道的传说来源。作为一名有着地质学知识的矿业工程师,我可以告诉你这些石块古老得令我恐惧。它们多数都是砂岩和花岗岩,但其中有一块几乎可以确定是某种特别的水泥或者混凝土材质。石体上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它们遭受了流水的侵蚀,就好像自从这些石块被建造和使用后,这个部分的世界就沉浸在水中而多少年之后才又重回地表。这是十几万年前的东西——又或者天知道到底有多古老,我不想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当这些东西降临到地球后,就开始建造布满无窗高塔的城市——由坚实的玄武岩修筑而成——并疯狂地捕捉任何发现的东西。就在那时,伟大种族的灵魂穿越过虚无的时空来到这里;据引起恐慌又饱受争议的埃尔特顿陶片上面的记录,伟大种族那个跨越了银河系的晦暗世界名为伊斯。随后,来到此处的伟大种族发现用它们创造出的装置能够轻易地征服那些掠夺者,还将它们驱赶到土地内部的洞穴中——它们早已将自己的居所与之相连,并开始栖息在那里。伟大种族又将那些洞口封住,就这样让那些掠夺者听天由命;它们还占据了大多数建造宏伟的城市,并且保留了某些重要的建筑——其中的原因更多是与迷信有关,而不是因其漠然的态度、鲁莽的举止,抑或是对于科学和历史知识的满腔热情。
鉴于你之前努力地追查这些传说以及与它们相关的一切事物,我相信你将会带领一支探险小队来此沙漠地区做一些考古挖掘工作。如果你——或者你所知道的什么组织——能够筹集资金的话,那么博伊尔博士和我都会做好准备协助你的探索发现之旅。我可以召集十二名矿工来进行繁重的挖掘工作——这当中是不会有当地土人的,因为我发现他们对那一片特殊的场地有着近乎疯狂的恐惧。我和博伊尔从未对其他人提及此事,毕竟你显然对任何发现及其所带来的荣耀具有优先处置权。
根据这些零散的信息,可以得知这种恐惧源于一个更为骇人的半水螅似的古老种族——它们完全是个异类团体,来自遥不可及的宇宙空间,而且于六亿年前就统治了地球和其他三个太阳系行星。就我们所理解的物质而言,这些似水螅类的族群就只有部分物质构成,而且它们的意识以及感知媒介与地球上的生物截然不同。例如,在它们的感观中没有视觉,其精神世界是一个怪异、没有视觉图案构成的印象。然而,它们又有着切实的形体,只要宇宙之内涵括的任何正常物质,它们都能够加以使用;它们也需要居所——尽管是个怪诞之地。虽然它们的感官能够穿透一切有形的障碍,但其有形之身却无法做到;而某种形式的电力能够将它们彻底摧毁。虽然没有羽翼或是任何能够看到的悬浮手段,它们却有着在空中移动的能力。它们的思维构造极为特殊,因而伟大种族无法与它们进行灵魂互换。
从皮尔巴拉搭乘机动拖拉机四天就可以到达那地方——我们需要拖拉机来运输探索设备。那地方位于1873年沃伯顿线路的西部和南部,乔安娜泉的东南方向100英里的地方。我们可以利用德格雷河运输物品,这样就不用从皮尔巴拉启程了——不过这些事情我们可以先暂且不谈。那些石头大致位于南纬22°3'14'',东经125°0'39''处。那里属于热带气候,而且沙漠里面的状况会令人感到十分难受。任何探险行程最好都在冬天进行——六月、七月或是八月。我希望能够与你继续通信以讨论这一话题,而且我热切地希望能够对你作出的决策提供帮助。详尽研习过你的文章后,我对整起事件的深远含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久之后,博伊尔博士也会给你写信。如果需要快速取得联系,你可以利用发送到珀斯的无线电报。
那处玄武岩废墟和活板门是它们都惧怕谈论的话题——或者,最多也就只是秘密地悄声议论。寻常书架上所摆放着的书籍显然都没有记录这一事件的具体内容。伟大种族之内都将这一话题列为禁忌,而且那似乎与过去恐怖的战争,以及即将发生在未来的灾难(届时伟大种族就要被迫将其内部敏锐的灵魂及时送往未来)有着莫大关联。尽管出现在梦境中和传说中的情节都是支离破碎、难以连贯的,但在这件事却更是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隐晦的古老神话避开了这一话题——或者可能是所有涉及到的部分都出于某种原因被抹去了。此外,在我和其他相似病患者的梦境中都很少涉及这方面的内容。伟大种族的成员们从不会有意谈及此事,而所能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也是来自那些观察力更为敏锐的被捕灵魂。
由衷希望尽早得到您的回复。
犯罪现象在那里十分罕见,一旦发生,也会通过高效率的监察部门及时解决。惩罚措施涵盖了从剥夺权利和监禁到处死或是残酷的精神折磨,但在审判之前都会详细地研究罪犯的动机。在过去的几千年间所发生的战争大部分都是内战,有时也会对虫类和八腕类入侵者发动攻击,或是对抗来自南极、长着羽翼和星型头颅的旧日支配者,尽管并不常发生此类战争,但每一场都是极具毁灭性的。它们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所有士兵都手持一种能够发射出强电波的照相机模样的武器,它们一直维系着这支军队,却从未提及过目的何在。但很显然它们所惧怕的那堆黑暗、古老的无窗废墟,以及建筑物最底层那被封锁的活板门都与这支精良的军队有着莫大的联系。
相信我您最真诚的朋友罗伯特·B.F.麦肯齐
它们当然也有些与人类相似的态度和制度,这一点在那些抽象元素高度融合的领域,又或是有机生物普遍以随意的、基础的欲望为主导行事的作风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而另外与人类相似的一点就是它们在探索未来时,会通过意识接受来照搬自己喜欢的东西。工业机械化已经高度发达,虽然需要每位公民都参与其中,但也只会耗费它们很少的时间,这样它们便会利用丰富的空闲时间参与各种智力与美学活动。它们的科学水平已经发展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尽管在我梦境中的那段时期艺术活动已经过了其发展的全盛时期,但却依然是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在那些原始时代的日子中,经常会发生巨大的地质灾变,因而它们的技术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以保护自己宏伟的城市免受摧残,以在灾害之中得以存活。
通过报纸我们可以大体得知这封信导致的直接后果。我十分幸运地获得了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支持,而且麦肯齐先生和博伊尔博士也在澳大利亚把所需物品筹备妥当了。我们没有向公众透露此行的具体目的,因为整件事情会令一些廉价报纸哗众取宠地增添滑稽成分,但大家应该知道我们此番是去探索澳大利亚报道出的一些遗址,以及我们各种准备工作的时间进程。
伟大种族似乎是构建了一个单一松散的国家或联合体,虽然有四个明确的区域,但却由一个主要的机构领导。所有区域施行的政治及经济系统都是一种法西斯式的社会主义——主要的社会资源得以合理分配,权力也会下放给小型管理委员会——由全部通过某种教育和心理测试的成员进行投票选出委员。尽管它们也都认为同种族个体之间是存在纽带的,而且年轻一代也普遍是由父母养育长大,但家庭组织这样的小集体仍不会得到过分的重视。
与我一同出发的还有大学里面地质系的威廉·戴尔教授(1930年至1931年间,米斯卡塔尼克大学南极科考队队长),古历史系的费迪南德·C.阿什利,人类学系的泰勒·M.弗里伯恩,以及我的儿子温盖特。一直与我保持通信的麦肯齐也在1935年初就来到阿卡姆,帮助我们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工作。他大约有五十岁,能力出众、为人和蔼还相当博学多识,而且对于穿越澳大利亚的所有路况了如指掌。他在皮尔巴拉备好了拖拉机,随后我们租用了一艘小型的不定期货船顺着河流航行至目的地。我们准备尽可能审慎地用科学的方式来开展挖掘工作,细查每一粒沙尘,但绝不会破坏任何呈现或是几近原始状态的东西。
有缺陷的成员一旦暴露了自己的症状,就会即刻被悄悄地处置掉。由于它们并没有触觉,也感知不到身体上的疼痛,所以就只能通过一些纯粹看出来的症状辨认疾病与死亡。伟大种族会举行隆重的仪式将逝世的个体进行焚化。正如之前提到过的,偶尔会有敏锐的灵魂为了规避死亡,最终会将灵魂穿越至安全的身体中,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一旦发生,伟大种族会尽最大的努力善待那个从未来被驱逐至此处的灵魂,直到那副陌生的躯体死亡。
1935年3月28日,我们搭载着呼哧作响的“列克星顿号”自波士顿启程,这是一段悠闲的航行——我们穿越了大西洋和地中海,途径苏伊士运河,沿着红海一路航行,而后跨越了印度洋,最终抵达了目的地。我都不需要过多描述西澳大利亚海岸低矮的沙滩之景令我多么压抑,也无需赘述当拖拉机前往简陋的矿镇以及阴郁的金矿区时,我有多么厌恶。博伊尔博士与我们进行了会面,他年事已高,依旧举止文雅、极为聪慧——而他又具备极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因此我和儿子总是同他展开无尽的讨论。
梦中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不会超过一亿五千万年前,也就是中生代取代古生代的那个时期。伟大种族所占据的身体并没有——或者是科学上没有发现——后裔存活下来;它们是一种奇特的、同质化又高度特化的有机类型,十分倾向于植物类又具有动物的形态。它们具有独特的细胞活动形式,几乎从来不会感到疲惫,也完全不需要睡觉;通过巨大且灵活的肢体末端的红色喇叭状器官获取营养——这些营养物质通常呈半流质,总之与现存动物的食物截然不同。我们能够识别出的只有两种感官——视觉和听觉,听觉是通过它们头颅顶端灰色肉茎上的花朵状器官实现的——除此之外,它们还有许多其他难以理解的感官(然而,那些被遣送至它们身体里的外来灵魂是无法使用这些感官的)。它们的三只眼睛如此分布,能够比普通的生物看到更为广阔的视野;血液是一种深绿色的黏稠脓液;它们并不依靠性来繁殖后代,而是将身体底部的种子或孢子聚集起来,但这一些列行为只有在水中才能进行。它们会用大容量且很浅的水箱作为其幼小后代的生长场所——然而,因为它们的寿命都很长,因而只会繁育极少数的后代,它们普遍的寿命会长达四五千年。
我们一行十八人搭载着吱嘎作响的拖拉机驶进了长达几公里的满目疮痍之地,眼前的景象令我们大多数人心中都混杂着一种怪异的不安与期盼之情。5月31日星期五,我们涉水走过德格雷河的一处支流,并到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领域。当我们靠近那个传说背后的古老世界的真实所在之地时,我的内心燃起了极度的恐惧——我那些不安的梦境与虚假的记忆不断地蚕食着我的思想,这令我愈发地恐惧眼前的景象。
我很少有关于伟大种族的生理、心理、民俗以及详尽历史的梦境,而我此处描述的零散要素都是从古老神话及其他案例研究中搜集而来的,并非是我梦中的场景。一段时间后,当然,我的阅读与研究进度很快就追上,甚至赶超了梦境中的阶段;所以某些梦境碎片有了进一步的阐释,并佐证了我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一结论令人欣慰地证实了我的想法——我的第二人格阅读和研究了相似的内容,而这就是形成了我那些假记忆的原因。
6月3日星期一,我们见到了第一处在沙土中被埋没了一半的石头。我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真实的感受——在这个客观的现实世界中——巨石建筑的一处残迹,从各方面看来都与我梦境中的石墙建筑如出一辙。那上面有着明显的雕刻痕迹——当我认出一部分曲线形的装饰图案时不禁毛骨悚然,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那些图案令我遭受了多年的噩梦侵袭,我还为此进行过多少困惑的研究。
地上和沼泽中经常会看到蛇、蜥蜴和鳄鱼;而昆虫则在繁密的植被中不停地嗡嗡叫。海洋远处,一些看不见的未知怪物在向雾气缭绕的天空中喷射如山峰般的水柱。有一次,我乘坐的一艘带有探照灯的巨大潜艇被带到了海洋深处,并在那里看到了活着的、体形庞大得令人心生畏惧的恐怖之物;也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被淹没了的城市废墟;还有大量的海百合、腕足动物、珊瑚和随处可见的鱼类。
历时一个月,我们最终挖出约1250块遭受了不同程度磨损与侵蚀的石头,其中多数都是曲线形顶部和底部雕刻着图案的巨石。少部分的石块体积较小、表面光滑,切口呈矩形或八角形——就像是我梦境中的那些地板和人行道的材质——也有些极其巨型的石料呈现着曲面状或是倾斜的,其用途似乎是建造穹棱拱顶、拱门或圆形窗框的石料。向下挖掘得越深——越向北部和东部——发现的石块就越多,但我们依旧没能发现他们之间的布阵关系。戴尔教授看到这些年代久远得无法估测的碎石瓦砾极为惊骇,弗里伯恩则发现了与某种十分古老的巴布亚和波利尼西亚传说相吻合的符号标志。这些石块的状态以及它们散落的位置,都在无声讲述着原始宇宙的时间轮回与地质剧变。
要是将我所见到过的动物都列举出来,够写成几本书了。所有的动物都是野生的;由于伟大种族机械化的文化,它们已经很早就没有饲养家畜了,而且它们的食物全部都是蔬菜或合成物。身形巨大而又笨拙的爬行动物总会在冒着热气的沼泽中挣扎着前行;在压缩空气中振翅,或是在海洋和湖泊中喷水;在它们之中,我认为自己能够通过古生物学知识模糊地识别出古老的生物原型——恐龙、翼手龙、鱼龙、迷龙、喙嘴翼龙、蛇颈龙诸如此类等等。但我并没有从中辨认出任何鸟类或是哺乳动物。
我们随行有一架飞机,我的儿子温盖特经常会飞至不同高度,在满是沙石的荒漠上寻找着黯黑、巨型的石头轮廓——或是隆起的地表,抑或是散落石块的迹象,但却没有取得什么实际性的成果。某天他会觉得自己瞥见了什么重要的痕迹,但在下一次航行中又会发现那些迹象被另一种同样虚幻的痕迹取代了——而这些都是风沙移动造成的结果。但是,这种转瞬即逝的一两个瞬间怪异地影响了我,令我心生厌恶。他们好像多多少少与我在梦境中梦见的,或是阅读到的恐怖之物相吻合,但到底是什么我却怎样都想不起来。我对它们有种虚假的熟悉感——不知为何,总是会令我偷偷地望向北部和东北部那片可憎的、贫瘠的土地。
但所有的梦境都未曾向我展示过日常生活的完整画面,每一次都是些模糊又断断续续的碎片,而且这些片段一定不是按照正确的顺序排列出来的。比如说,我对于梦境中自己居住格局的记忆就很零碎,只记得似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宽阔的石砌房间。随着我作为囚犯身份所受到的限制被逐渐解除,所以看到了栩栩如生的画面——宽阔的丛林道路;在怪异的城市中逗留;探索一些无窗的黯黑色巨大废墟——那些伟大种族的成员总会很惧怕那堆废墟。我也曾搭载巨大的、有着多层甲板的船只,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在海洋上航行;或是乘坐封闭的、自动式推进的飞船——由电荷斥力发射升空及驱动,在荒野地区里面航行。在宽广和煦的海洋彼岸是伟大种族的另外一些城市,而在那里遥远的一块陆地上,我看到了一群长着羽翼及黑鼻子的生物生活的粗劣村庄;伟大种族为了规避盛行开来的恐怖灾难时,会将它们中聪慧的灵魂送至未来,这时那些生物就会进化成为统治阶级的种族。一马平川的地势与生机勃勃的绿色始终都是梦境中场景的主要基调。山丘低矮、分散,而且通常会展现出火山爆发力作用后的景象。
大约是在七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我对整个东北部地区产生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混杂情感。我既感到恐惧,又感到好奇——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持续的、令人费解的记忆幻觉。为了将这种念头驱赶出脑海,我尝试了各种心理学上的合理手段,但却从未有过成效。我开始失眠,但这令我很欣慰,因为这样的结果就是缩短了我梦境的时间。我逐渐养成了深夜在荒漠中坚持散步的习惯,通常会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我经常向北面或是东北面漫步,那些新出现的怪异冲动似乎在潜移默化地牵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