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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要是还很勇敢的话,我今晚就带你去那儿。我觉得你会喜欢那些画作的,正如我所说的,在那里,我会更放纵自己的思绪。距离并不远,有时候我都步行前往,在这样的地方打车难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们可以在南站乘坐公车到巴特利街,然后走一会儿就到了。”
天哪,皮克曼是如何画出那种东西的!有一幅名为《地铁事故》的习作,画中一群肮脏污秽的东西从未知的地下墓穴中爬出,通过博伊尔斯顿街地铁站的一个裂缝,袭击了站台上拥挤的人群。另一幅画则是在当今时代背景下,考普山墓地上的一场舞会。还有很多画都是以地下室为场景,怪物们通过洞口和石砌建筑的裂缝爬出,蹲坐在木桶或火炉后边狞笑着,等待第一个受害者走下楼梯。
“我最后找到了一个地方,真不敢相信,那里除我之外,竟然只有三个还活着的北欧人。从距离上讲它距高架铁道并不远,但其灵魂却走出了几世纪之外。我选择了这里是因为地下室的那口怪异的古老砖砌深井,我之前同你讲过那种地下室的。那间小屋子几乎就要塌了,也没人住在那儿,我都不愿提自己用多便宜的价格得到的。窗户是用木板围起来的,由于我所做的事情不想要阳光,反倒觉得这样更好。我在地下室里作画,那地方最能给我强烈的灵感,但也在一楼的房间里摆放了些家具。这房子归属于一个西西里人,而我是用彼得斯这个名字租下来的这处房子。
还有一幅令人作呕的画似乎描绘了灯塔街的巨大横截面,散发着恶臭的怪物们是像一群蚂蚁似的军团,拥挤在千疮百孔的地面进进出出。现代墓地中的舞会画得十分随性,但在所有剩下的画作中最令我震撼的则是一个未知的地下室里面的场景——成群的怪兽围成一团,中间的那个拿着一本有名的波士顿导游书,很显然,它正在大声朗读。所有的怪兽都指着同一个段落,随后扭曲的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而且笑声就那样回荡着,我几乎觉得自己听到的是恶魔的回声。那幅画题为《霍姆斯、罗威尔和朗费罗葬于奥本山墓地》。
“喂,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我要是告诉你,这里有我的另一间画室,怎么样?在那里我能够捕捉到黑夜幽灵的古老恐怖,也能画出些我在纽伯里大街根本想不出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对俱乐部那些可憎的、妇人之见的家伙们说起此事——尤其不会同里德讲起,那可恶的家伙竟然嘀咕着说我是正在走下坡路的退化的怪物。是啊,瑟伯,我很久前就决定,一个人必须像绘画生命中的美好那样去绘画恐怖,我有理由知道存在着恐怖的地方,因而在那里做了些调查。
我逐渐平复下来,重新适应这第二间满是恶魔和病态的屋子,并忍着厌恶开始分析画作的要点。首先,我对自己说,这些画令我抵触的原因是它们的无情与残忍展现了皮克曼也具有同样的特性。这家伙一定是所有人类的敌人,竟在头脑和肉体的折磨及凡人的身体退化中获取欢愉感。而后我又想到,这些画作之所以惊恐,那是因为它们正是伟大的作品。这些画作就是能够令人信服的作品——我们看这些画时,看到了恶魔本身,并为之而深感恐惧。而奇怪的是,皮克曼的绘画能力并不是源自选材和其怪异的内容。画作中并没有模糊扭曲的画面或用传统方式处理作品;所画的轮廓都是轮廓清晰、栩栩如生的,就连细节也都是费力勾画的。尤其是他笔下的面孔!
“当今仅有的可取之处,便是细究过去变得蠢透了。从北角区的地图、记录和导游书中,你能真正地了解到什么呢?呸!凭猜测,我能够领你在王子街北边逛上三四十条小巷,还能向你讲述巷子的分布,除了挤在巷子中的外国人,活着的人里不会有超过十个能够了解它们的。那些外国佬又知道它们的含义吗?他们当然不知道了,瑟伯,这些古老的地方是华丽的梦境、充满了惊奇和恐怖,还有从老生常谈中逃离出的东西,然而并没有任何活着的人能够理解这些、受益于这些了。准确地说,至少还有我,起码我对于过去的探索并非一无所获!
我们所看到的并不仅是画家的阐释;用简洁客观的手法绘出的画作如水晶般清透,而其本身正是魔窟。天哪,就是这样的!皮克曼根本就不是个幻想家,亦不是浪漫主义者——他从不会给我们恍惚的、短暂的多彩梦境,而是冰冷又讽刺地表达某种稳定、机械和牢固的恐怖世界——他已经充分地、聪颖地、直率地、坚定地理解了那个世界的含义。上帝才知道那个世界是怎样的,或者他是在哪儿瞥见了在那个世界中奔跑、行走、爬行的亵渎之物的样子;不管他的画作灵感来源有多么令人不解,但有一件事是清楚明了的。在所有意义上——在构想和表现手法上——都是一个全面的、勤勉的,也几乎是一个科学的现实主义者。
“哎呀,你看,我发誓只要你找到十栋建造于1700年之前的房子,而且自那以后就没动过的,我就能在其中八栋屋子里的地下室中找到些奇怪的东西。每个月你都会在报纸中得知工人们在拆毁老房子,会发现一些被砖堵住了的拱门或是深井,却又无从得知那是通向何处的;去年的时候,你从高架铁路看过去还能看到亨奇曼街道附近还有一栋这样的房屋。过去巫师是存在的,他们的咒语所召唤出的东西也是存在的;海盗是存在的,他们从海中带回的东西也是存在的;还有走私者和私掠船船长也都是存在的——而且你要知道,那时的人们也知道如何生存、如何扩大生命的界限!每个有勇有谋的人都知道这里并不是仅有的世界。呸!反之,你再看今天的人们,尽是些头脑单纯的家伙,如果一幅画作的内容超越了灯塔街上琐细的情感,都会将一群俱乐部的假想画家们吓得瑟瑟发抖、抽搐不止!
皮克曼正领我走进地下室中他真实的画室,而我正在为那些未完成画作的恐怖效果而振奋着自己受惊的精神,并宽慰自己。我们到了潮湿阶梯下面的时候,皮克曼打开手电,照向附近的一个角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的砖砌井栏,很显然那是一口在土地上直接凿出的井。我们走到跟前,那井口足足有五英尺宽、墙体厚度超过一英尺,高出地面六英寸——要是我没估摸错的话,那应该是十七世纪的牢固做工。皮克曼说,那就是他之前一直在说的东西——在山下挖掘的隧道网的一个洞口。我无意间发现那井口并没有用砖封死,只是上面放了个沉重的木头盖住了。如果皮克曼那些异想天开的示意不只是浮夸矫饰,那这口井一定与之有着什么关联,想到这些,我又打了个寒战;随后跟着他上了台阶,穿过一道狭窄的门后,就进入了一个相当宽敞的房间,木质的地板,家具也都装修成了一间画室。煤灯供给着绘画时所必需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