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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是二十二日的早晨,他感到左手腕很痛,还看见袖口上沾着已经干涸的棕色血迹。他的回忆是一团乱麻,唯独那个黑色男子出现在未知房间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定是老鼠趁他睡觉的时候咬了他,才导致了噩梦中最为可怖的那一幕。他打开房门,只见除了阁楼另一头房间的粗鲁家伙留了脚印之外,走廊上的面粉并没有被践踏过。所以,他这次并没有梦游。可他们必须处理一下那些老鼠了。他打算和房东谈一谈。他再一次试着堵住那面斜墙底下的老鼠洞,把大小看似合适的烛台给塞了进去。他耳鸣得厉害,仿佛梦里听见的可怕声音此刻仍在耳中残留着回响。
邪恶的老妇仍然紧紧抓着他,而桌子的对面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一个高瘦的男人,皮肤黝黑,却没有一点黑种人的面部特征;他没有一丝胡须或头发,全身上下只穿着一袭由某种厚重的黑色布料制成的不成样子的袍子。因为隔着桌子和长椅的缘故,吉尔曼看不见他的双脚,可他必定穿着有跟的鞋,因为每当他挪动位置,便会响起嗒嗒的踩踏声。这个男人没有讲话,小小的、匀称的五官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仅是指了指一本摊开在桌上、大得惊人的书,与此同时,老妇把一只硕大的灰色鹅毛笔塞到了吉尔曼的右手里。一切都笼罩着一层强烈得叫人发疯的恐怖感,当那浑身是毛的东西隔着衣服触碰吉尔曼的肩膀,接着是左臂,最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袖口底下的手腕上时,这种恐怖感登峰造极。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吉尔曼随之倒下,不省人事。
他一边洗澡、换衣服,一边努力回想在那片紫光笼罩的房间之后,梦里又发生了些什么,然而脑海中浮现不出任何确切的记忆。那个场景一定与他头顶密封的顶楼有所关联,它已经开始如此猛烈地侵扰他的想象世界了,可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却只有朦朦胧胧的印象。似乎有缥缈、昏暗的深渊,在那之外还有更庞大、更黑的深渊——后者当中,一切固定的形状都不复存在了。他是被那团气泡聚合体以及小型多面体带去那里的,它们总是尾随着他;不过,它们和他一样,到达那片更远的充满终极黑暗的虚空之后,都化为了一缕缕透着微光的混浊薄雾。前方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一团体积更大的雾气,时不时地凝聚成某种无名的类似固定形体的东西。他觉得,他们并非是在沿直线行进,而是沿着某种陌生的曲线或者某种以太的涡流而行——这种涡流遵照的是任何在想象范围内的宇宙都不熟悉的物理及数学定律。最后,梦里似乎出现了一些巨大的、跃动的影子,出现了可怖的、似乎发出了声响的脉动,还有看不见的笛子吹出尖细而单调的管乐——不过这就是他能想起的全部了。吉尔曼认定,最后一部分梦中印象源自他读过的《死灵之书》,那一段讲的是盲目愚痴的存在阿撒托斯,它周围笼罩着古怪的东西,盘踞在混沌中央的黑色王座上,统治着所有的时间与空间。
在炫目的紫光梦境之中,那名老妇以及那个一口尖牙、浑身长毛的东西再度出现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这一回,它们当真来到了他跟前,而且他感到老妇那枯萎的双手一把抓住了自己。他被拉下床,带到了空无一物的地方,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听见一股有节奏的咆哮,看见昏暗且无定形的缥缈深渊在他周围翻滚涌动。可这瞬间稍纵即逝,眼下他来到了一个简陋无窗的狭小建筑里,粗糙的房梁与木板朝上升去,在他头顶构成了一个尖顶,脚下的地板则古怪地倾斜着。地板上平放着一些矮箱子,里面装满了书,古旧和破损的程度形形色色。地板中央有一张桌子、一张长椅,显然是被固定在那里的。箱子顶上还摆放着不知是什么的小型物件,在强烈的紫光中,吉尔曼仿佛看见其中一个和之前令他无比困惑的那枚尖细雕像是同类。在房间的左边,地板戛然消失了,只有一个三角形的漆黑深坑,一阵干巴巴的咯咯声后,深坑里爬出了那个浑身是毛、长着有胡子的人脸、一口黄牙的可憎小东西。
把手腕上的血冲走后,只见伤口其实很小,而吉尔曼对被咬出的两个小孔感到困惑。他发现,自己躺过的床罩上面并没有血迹,但考虑到他皮肤上和手腕上的血量,这一点十分古怪。莫非他夜里是在房间内梦游,当老鼠咬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或是停留在了别的什么不太合理的位置?他在各个角落搜寻起了棕色的血迹,却一无所获。他想,自己真该不仅仅把面粉撒在门外,连屋里也该撒上——不过,他已经不需要证据来证实自己会梦游了。他知道自己确实在梦游,而眼下要做的,是如何止住这个病。他必须向弗兰克·埃尔伍德寻求帮助。这天早晨,来自天外的那股古怪牵引力似乎减弱了些,但被另一种更加难以解释的感觉取代了。那是种隐隐约约但持续不断的想飞离目前局面的冲动,可他对自己希望飞向何方一无所知。当他从桌上拿起那个奇异的尖细雕像时,仿佛感到来自北方的牵引力略微变强了些,尽管如此,可那完全比不上他新产生的这股更加令人疑惑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打算试着追查自己的梦游情况。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撒下了从房东那里借来的面粉——他向房东坦承了这么做的目的。途中,他顺道去了埃尔伍德的门前,却只见屋里一片漆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把那个尖细的雕像放在桌上,然后便彻彻底底身心俱疲地和衣躺下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下沉的天花板之上、密封的顶楼中传来了一些微弱的抓挠声和踩踏声,但此时他脑子太混乱,甚至都顾不上这个了。来自北方的神秘牵引力又变得十分强大起来,尽管它的源头似乎移到了空中低一些的位置。
他拿着尖细的雕像来到了楼下埃尔伍德的房间,打起精神抵御着从底楼飘上来的织机修理工哼哼唧唧的祷告声。谢天谢地,埃尔伍德在家,正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在出门吃早餐、去大学上课之前,他们还有时间简短地谈一谈,于是吉尔曼迅速把自己最近的梦境与恐惧向他和盘托出了。埃尔伍德表示非常同情,也赞同他必须拿出对策。吉尔曼枯槁憔悴的容颜让他震惊,他还注意到吉尔曼那颇显反常的古怪晒伤,这一周也有其他人指出过这一点。不过,他也给不出什么意见。他从未见过吉尔曼梦游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尊怪诞的雕像是何物。但是一天晚上,他曾经听见住在吉尔曼楼下的法裔加拿大人在跟马苏勒维齐说话。他们告诉彼此,自己有多么害怕仅有几天之遥的魔女之夜的到来,还说了些同情那名可怜的、注定要完蛋的年轻绅士的话。住在吉尔曼楼下的德斯罗彻斯提到,他曾在夜里听见脚步声,有的有蹄,有的没有蹄;还说一天晚上他曾在恐惧中悄悄爬上楼,透过钥匙孔窥进吉尔曼的房间,只见里面闪耀着紫光。他告诉马苏勒维齐,当他看见那道紫光透过门缝渗出来后,就不敢继续看下去了。他还听见有人在低语——当他开始描述听见的内容时,便压低嗓门,叫人听不见了。
于是,吉尔曼在一片精神混乱之中爬回了楼上。他相信自己要么这会儿仍在做梦,要么就是他的梦游症严重到了难以置信的极端地步,以至于他去不知名的地方打劫了。他是从哪儿拿来这古怪至极的玩意儿的?他想不起自己曾在阿卡姆的任何一家博物馆里见过这东西。不过,它必定曾经位于某个地方;他在梦游中夺走它时看到的那地方的景致,一定就是他梦见那片围着栏杆的古怪台地的原因。
埃尔伍德想象不出这些迷信的家伙何以说出了这样的闲话,只是猜测,一来是因为吉尔曼在深夜里梦游以及说梦话的事情刺激了他们的想象,二来是因为当地人向来畏惧的五朔节快要到了。吉尔曼显然确实有说梦话的行为,而关于那道梦中紫光的疯狂说法,明显是德斯罗彻斯透过钥匙孔偷听到他的梦话之后传出去的。这些头脑简单的人对于任何怪异之谈,很容易听风就是雨。而说到对策,吉尔曼最好搬下楼,到埃尔伍德的房间来住,避免独自睡觉。如果他开始说话或起身,只要埃尔伍德醒着,就可以唤醒他。此外,他必须尽快去看专门的医生。同时,他们要把那尊古怪的雕像送去各处博物馆和一些教授跟前,就说是从公共垃圾桶里捡来的,看能否有人认出它来。另外,东布罗夫斯基必须着手毒杀墙里的老鼠了。
仅仅是因为困惑到了几近恍惚的地步,他才没有尖叫出声。梦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实在令人难以承受。茫然不知所措中,他一把抓起那尖细的玩意儿,跌跌撞撞地下楼朝东布罗夫斯基的住处走去。迷信的织机修理工仍在哼哼唧唧地祷告,声音穿过霉臭的走廊飘来,可吉尔曼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房东此刻在家,并且欣然问候了他。不,他从未见过那玩意儿,对它一无所知。可他妻子说她中午整理房间的时候,曾发现某张床上有个古怪的锡器,也许就是指它。东布罗夫斯基唤了她一声,她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是的,就是这玩意儿。她早先发现它在这名年轻绅士的床上——靠墙的那一侧。她觉得它看着实在古怪,不过这名年轻绅士的房里本来就有许许多多古怪的东西——书啦,古董啦,画着图画和标记的纸啦。她当然对它一无所知。
埃尔伍德的情谊给了吉尔曼力量,那天他去学校上了课。那些古怪的牵引力仍在拉扯他,但他试着忽略它们,并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在空闲时间,他把那尊怪诞的雕像拿给了好几位教授看,他们全都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却没有一人能就它是什么、来自哪里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天夜里,他睡在一张沙发上,是埃尔伍德让房东搬进他二楼的房间里来的。数周以来的头一次,吉尔曼彻底摆脱了令人不安的梦境。可他的烧依旧没有退,织机修理工哀怨的祈祷声也仍然令他感到焦躁。
晚上九点左右,他轻飘飘地朝家走去,脚步蹒跚地踏进古老的宅子。乔·马苏勒维齐在哼哼唧唧地念着听不清的祷词,吉尔曼则匆匆地走上了自己的阁楼房间,中途也没停下来看一看埃尔伍德是否在家。打开昏暗的电灯时,他大为震惊。他立即看出桌面上多了一样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第二眼看去便确信无疑了:侧躺在桌面上的——因为它没法自个儿站立——正是那个奇异的尖细雕像,在之前的可怖梦境中,他把它从那排奇异的栏杆上掰下来了。每一丝细节都与梦境吻合。隆起的、桶形的中央躯干,辐射状的细臂,上下两端都有的球形结构,球上还伸出了扁平的、微微朝外弯曲的海星般的触手——都分毫不差。灯光之下,它看似是某种透着荧光的灰色,上面还有绿色的纹理。吉尔曼既恐惧又困惑地看见,这东西上的一个小球底部还有锯齿状的裂口,正是它曾与梦中的栏杆连接在一起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里,吉尔德几乎完全没有受到病态的幻象的侵扰。埃尔伍德说,他没有显露出梦游或说梦话的迹象;与此同时,房东在四处投放了老鼠药。唯一令人烦扰的是那几个迷信的外国佬的闲话,他们的想象力实在是受到了大大的刺激。马苏勒维齐总是劝他去弄个十字架,最后终于强塞给了他一个,正是他说的接受过优秀的神父伊万尼基祝福的那个。德斯罗彻斯也有些话要说——他坚称,其实在吉尔曼刚搬下楼的头一两夜里,他还听见上方的空房间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保罗·乔伊斯基以为自己在夜里听见了走廊与楼梯上有响动,还说有人在轻轻推他的门,另外,东布罗夫斯基太太发誓说万圣节之后,她头一次亲眼看见了布朗·詹金。可这些天真之语没多大意义,吉尔曼只是随意地把那枚十字架挂在了埃尔伍德衣橱的把手上头。
吉尔曼在床上醒来,浑身被冷汗浸透了,而且他的脸庞、双手和双脚都感到痛楚。他一下子跳到地上,匆忙到狂乱地洗漱、穿好衣,仿佛他必须争分夺秒地尽快逃离这座宅子似的。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却再度感到自己只能牺牲掉这天的课程了。来自长蛇座与南船座之间某点的那股怪异的牵引力减弱了些,但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取代了它。现在,他感觉自己必须向北走——无限远的北方。他害怕穿过能望见米斯卡塔尼克河中的荒凉岛屿的那座桥,于是改走了皮博迪大道桥。他老是险些绊倒,因为他的双眼与双耳都牢牢留意着空荡荡的蓝色天空中极高的一点之上。一小时后,他让自己冷静了些,并且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城区。他的周遭唯有一大片荒凉的盐沼地,还有一条窄路朝前方伸去,通往印斯茅斯——一个古老的、半是被废弃的镇子,阿卡姆的人们都莫名地不愿去往那里。尽管源自北方的那股牵引力没有减弱,他还是一边抵抗着它,一边抵抗着另一股拉力,并且最终发现,他几乎可以做到让这两股力量互搏抵消。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城里,在冷饮柜台接了些咖啡,又逼自己进了公共图书馆,漫无目的地翻阅起了休闲杂志。他碰见了几位朋友,他们都说他有古怪的晒伤,但他没把自己梦游的事告诉他们。三点钟时,他在一家餐馆吃了午饭,同时注意到,那股牵引力要么是减弱了,要么是分散了。在那之后,他找了家廉价电影院打发时间,那疯狂的影片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他却丝毫也没留意它的内容。
有那么三天,吉尔曼和埃尔伍德问遍了当地的博物馆,想弄清古怪雕像的来历,却一直毫无收获。不过,他们每到一处,都引发了人们强烈的兴趣:因为这尊雕像彻底不同于已知的物件,极大地挑战了科学界的好奇心。他们切下了雕像上一条小小的放射状触手,拿去做化学分析,得出的结果至今仍在学术圈里被议论纷纷。埃勒里教授从这块奇异的合金里发现了铂、铁、碲,但其中还混有至少三种高原子量的元素,我们的化学完全无法将其归类。它们不仅不与任何一种已知的元素发生反应,甚至无法被放进元素周期表中留给可能存在的未知元素的空位。这些元素的性质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尽管那尊雕像还被展览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博物馆里。
但现在,他那过分灵敏的双耳捕捉到了身后的一阵声响。他回头望向身后同一层的台地,只见有五个身影正在接近他,尽管算不上鬼鬼祟祟,但步子很轻。其中两个分别是那名恶毒的老妇与那只尖牙利齿、浑身是毛的小小畜生。另外三只吓得他失去了意识——因为它们是高约八英尺的活物,形貌正与栏杆上那尖细的雕像如出一辙。它们蠕动着海星触手般的下肢,像蜘蛛一样朝他逼近。
4月27日早晨,一个新的老鼠洞出现在了吉尔曼借住的房间里,但东布罗夫斯基当天就用锡片把它堵上了。老鼠药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墙里的抓挠声与疾行声没有减弱多少。埃尔伍德那天夜里要晚归,吉尔曼便等他回来。他不想独自入睡,尤其是因为之前的一天傍晚,他仿佛在暮色中看到了那位可憎的老妇,她曾经令人发指地进入了他的梦境。他想知道她是谁,以及在那片肮脏不堪的庭院的入口处,是什么东西在她周围的垃圾堆里把铁皮罐头撞得砰砰响。老妇似乎留意到了他,用险恶的目光斜睨着他——尽管这可能只是他的想象。第二天他俩都感到非常疲惫,知道自己到了夜里一定会睡得跟木头一样。夜幕降临时,他们昏昏欲睡地讨论着一直以来彻彻底底、并且很可能是有害地占据了吉尔曼身心的数学研究,推测它与古老的魔法及民间传说之间极可能存在黑暗的联系。他们谈到了老凯齐娅,而埃尔伍德也同意,吉尔曼认为她或许出于机缘巧合获得了某种古怪而重大的知识,这种想法具有很好的科学依据。这些女巫们所属的秘密会社往往守护着源自早已被遗忘的遥远纪元的惊人奥秘,并且将其代代相传:老凯齐娅掌握穿过次元之门的技艺,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传统的说法总是强调,物理屏障无法阻碍女巫的行动;而那些关于她们骑着扫帚柄穿过黑夜的古老传说,谁又说得清这背后隐藏着什么玄机呢?
吉尔曼起身后,感到光脚踩到的地砖很烫。在这里他彻底是孤身一人了,而他的第一个举动,就是走到栏杆跟前,眩晕地望向下方两千英尺处那片无边无际的巨大城市。他侧耳倾听时,仿佛听见一阵缥缈混杂的笛乐旋律从下方的狭窄街道中涌起,其中涵盖了各种音频频段。然后,他真希望能一睹当地居民的真容。没过多久,眼前的景象就令他头晕目眩起来,若非本能地抓住了闪闪发亮的栏杆,他肯定摔倒在地了。他的右手握住了一个突起的雕像,似乎帮他稳住了身子。然而,他用力过猛,这个尖细的雕像又焊接得异常脆弱,结果被他一把揪了下来。他仍处于茫然状态,于是一手继续握着这个雕像,另一手抓住了光滑栏杆的空处。
至于一个现代的学生能否仅仅通过数学研究获得类似的能力,目前仍有待发现。吉尔曼补充道,假使他成功了,则很可能遭遇难以设想的危险境地:毕竟,谁又能预测,与他们相邻但平时不能相通的维度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景呢?另一方面,还存在海量而奇特的可能性。在某些空间带中,时间可能并不存在,如果进入并停留在那里,你就能永远长生不老;当你进入原先的位面或是相似的位面时,几乎没有经历多少器官的新陈代谢及衰老。举个例子,进入一个没有时间的维度后,你可以重新出现在地球上的遥远未来,却和之前一样年轻。
他轻易地爬起身来,发现脚下的地砖是一种抛过光、有纹路的石材,但他认不出它是什么。这种地砖还都被切割成了拥有古怪角度的形状,看上去并非那么不对称,只不过它们遵照的对称法则是一种他无法领会的怪异规律。这里的栏杆高及胸口,做工精致但古怪,每隔一小段距离还放置着一尊工艺精美但形象怪诞的雕像。这些雕像和所有的栏杆一样,似乎是由某种闪闪发亮的金属制成,但在这片混乱的杂色天光中,你猜不出它的颜色,也无从揣测它的性质。这些雕像呈现的是一种顶部隆起、形状像桶的东西,平行的臂向四面八方伸出,仿佛圆心周围射出的辐条。桶的顶部及底部还突着一些形似小球或灯泡的竖直结构。每个小球似的结构上,都汇聚着一圈五条长长的、扁平的如三角形般逐渐变尖的肢条,就像海星的触手,几乎是平直的,但比照中央的桶显得微微弯曲。桶下方的小球底部与长长的栏杆焊接在一起,但接触点十分脆弱,有好几处雕像都已经掉下来或者消失不见了。这些雕像高约四英寸半,算上尖细的臂,最大直径约有两英寸半。
对于是否曾有人做到这一点,没有谁能做出丝毫有把握的推测。古老的传说语焉不详、模棱两可,而历史上每一次有人尝试跨越禁忌的鸿沟之时,似乎都遭遇了来自外部空间的古怪而可怖的存在与信使,卷入了麻烦。那些隐秘的可怕势力自古以来就有一名副官或是信使:女巫会社崇拜的“黑色男子”,《死灵之书》中的“奈亚拉托提普”。此外还有一些碍事的麻烦:一些较为次要的信使或是中介——它们是些类似动物的东西,或是怪异的混合体,在传说中被描述为“女巫的使魔”。吉尔曼和埃尔伍德就寝后,实在困倦得无法继续讨论之时,他们听见半醉的乔·马苏勒维齐踉踉跄跄地走进宅子,他那绝望而狂野的哀怨祈祷声令他们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