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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早些去休息吧!火灾的勘察和尸体勘验都需要耗费时日,虽然今晚结果能出来,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郭宰怜惜地看着李优娘。
空乘苦笑不已。
“妾身怎么能睡得着?”李优娘哀叹一声,“这事也太过蹊跷,一百多口子人,说没就没了,偌大的世家,根居然一夜之间断了。我这心里……”
绿萝也不知是顾忌玄奘还是菩萨,跺了跺脚,打消了砸基座的念头,叫道:“还有那座禅院!我一定能找到它,老和尚,你的尸体还在呢!”
郭宰摇摇头:“夫人,你想这些也没用。来,喝口茶提提神。”他起身斟了一杯茶,送到李优娘手边,见她慢慢喝了下去,才略微安心,“这几天你太过焦虑了,你也莫要担心。晋州刺史赵元楷大人虽然发下公文下令严查,但是天灾还是人祸谁也说不准,对我也没有特别大的压力。嗯,一切有我。”
波罗叶和空乘等人都吓了一跳,玄奘皱眉道:“绿萝,菩萨面前,休得无礼!”
李优娘勉强笑了笑,握住他的手,眸子里尽是柔情。郭宰顷刻间醉了,为了这一切,为了这个女人和这个女儿,再难不都为这醉人的一笑么?
“哼!”绿萝恼了,大声道,“这是机关!自然可以锁闭,锁住了自然拧不动,有甚好奇怪的?波罗叶,你给我找一把锤子,把这基座砸开!”
“大人,”正在这时,客厅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马典吏带着两名差役抱着一大摞公文走了进来,到门口放下灯笼,进了客厅。
“非是贫僧不信你,只是……”玄奘看了看基座,摇头不已。
郭宰霍然站了起来:“都勘验完了么?”
“你——”绿萝气得双眼通红,“你也信不过我?”
“是,大人。”马典吏把一尺多高的公文放在地上,跪坐在坐毡上,擦了擦汗,道,“两名县尉带着仵作还在收拾,一百二十三具尸体,每一具都填写了尸格,有详细的勘验记录。另外附有卷宗,对尸体勘验结果进行了综合,供大人过目。”
玄奘叹了口气:“绿萝,咱们走吧!”
郭宰看了看厚厚的尸格和卷宗,心里忽然便是一悸,这每一张纸,都是一条人命!
彗行看了看绿萝,茫然摇头。
他颓然坐下,摆了摆手:“罢了,本官不看了,你且说说吧!你们两个也辛苦了,”他朝两名差役摆了摆手,“本官备了点心,在旁边的食床上,自己取了吃吧!这都三更了,不让你们吃饱,回去还把婆娘们叫起来做饭么?”
“嗯,你可见过这位女施主?”空乘问。
两个差役笑了:“谢大人赏。”
彗行合十:“住持有旨,命各殿需留一人值守,弟子不敢须臾或离。”
“大人。”马典吏却顾不上吃,拿过卷宗翻起来,“经勘验,除了三十五具尸体烧成焦炭难以辨认,五十九具尸体的口鼻之内皆是烟灰,深入气管,双手双脚皆蜷缩,可以确定是活着被烧死或者呛死,并非被杀后放火。大半尸体表面除了烧伤,没有别的伤痕,更无利刃损伤,剩下的尸体因为房屋倒塌被砸压,头颅破损,肋骨及四肢折断,亦造成致命伤。”
绿萝傻了。空乘看了看彗行:“彗行,下午你可是一直在这座殿中?”
阴森的夜晚,沉黯的县衙,一百多具尸体的勘验,即使说起来也是阴风阵阵,令人脊背生寒,可郭宰浑然不觉,皱眉道:“那就是说,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为这场大火了?没有其他人为的痕迹?”
波罗叶也上前试了试,点点头:“确实,是整块。”
“不好说。”马典吏道,“有些尸体很怪异,确切地说是被烧死的尸体很怪异,要说人身处火场,浑身起火,剧痛之下势必翻滚挣扎,这样会导致身体各处都被烧伤,且伤势大体均匀,最终死亡之后身子不动弹,火势才会在其中一面烧得最旺。”
“不是!”绿萝怒道,“白天我明明拧开了。”
“对,常理的确如此。”郭宰想了想,“这些尸体里有古怪?”
她又试了试其他几个,可无论怎么拧,这些莲花瓣都一动不动。玄奘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皱眉道:“绿萝,这些莲花瓣乃是和基座连接在一体的,这是整座岩石雕刻而成。”
“有。被烧死的不少都是胸腹处被烧伤严重,几乎成了焦炭,但脊背处的肌肤却没有遭到一点火烧的痕迹。”马典吏道,“这种情况在四十七具尸体身上都有。”
“呃……”绿萝干笑一声,“莫不是摸错了?”
“这是什么缘故?”郭宰骇然色变,他看了夫人一眼,李优娘的眼中也骇异无比,“难道说,这些人是躺着被火活活烧死,一动都不动弹?”
众人好奇地围上去,绿萝笑吟吟地看了看基座上栩栩如生的莲花瓣,伸手揪住一拧,不禁怔住了,这浮雕莲花瓣纹丝不动!
马典吏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没错,从道理上判断,的确如此。他们就那么躺着,被火烧死,连身子都不曾翻过。”
熟门熟路地绕到观音像后面,蹲下了身子:“过来,过来,都过来。本小姐让你们见识一番。”
“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可能啊!”郭宰喃喃道,“难道是这些人在起火时都处于昏迷状态?”
彗行急忙把大殿内的蜡烛、油灯全部点燃,这座大殿除了正中供奉的观音像,别无他物,殿中豁亮无比。绿萝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朱、刘两位县尉大人推断了一下,说是有两种可能。”这点太重要,马典吏不敢自己作出结论,引用县尉大人的话,“要么这些人死前已经被浓烟呛晕,活活被烧死;要么是中了迷药,于沉睡中被烧死。第一点是常有的事,至于第二点,两位大人和仵作还有争议,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种迷药能让人在烈火焚烧的时候仍旧沉睡不醒。”
“罢了。”空乘道,“把大殿里的灯烛统统点燃。”
“没有么?”郭宰喃喃地道,和李优娘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恐惧。
空乘和玄奘对视一眼,彼此摇头,跟着她走进大殿。殿中有值守的僧人,急忙迎了上来:“弟子彗行,见过住持。”
“还有什么?”郭宰强打精神,问。
看着熟悉的大殿,绿萝得意起来,翘着嘴角得意洋洋:“老和尚,待会儿就让你哑口无言!”说着就雄赳赳地走进大殿。
马典吏翻阅着卷宗,也不抬头,说道:“还有一点,现场勘察,周宅储水防火的大缸里,水依旧是满的,也就是说,火起之后,周家的人竟没有任何人想着去提水灭火。盆,桶,罐,都在原地,没有人动用。邻居也没有人听见周宅内有人示警和惊叫,惨叫,这点大人之前已经查访过,不过两位县尉大人认为这是最值得怀疑的一点。难道这些人就一言不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火烧死?”
她记性挺好,居然真找到了那座偏僻的观音殿。
“本官知道,当初向州里递送的案卷中也详细写明了。”郭宰看来疲惫无比,小山般的身躯软绵绵的。他打了个呵欠:“太晚了,今日劳烦你们到这个时辰,本官也深感惭愧,早些休息吧!这些尸格你还是带了回去,卷宗留着,明日本官带到衙门即可。”
绿萝冷着脸点头,自顾自朝前走。僧人们释然,夜色昏暗,寺中更是阴森无比,有勤快的去找了几盏灯笼,两名弟子打上,又塞给波罗叶一盏,三盏灯笼的照耀下,绿萝倒也不虞摸迷了方向。
马典吏等人急忙起身,客气了几句,抱着厚厚的尸格走了。
僧人们问:“可是白天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