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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显然没听说过“不良人”这个名字,一脸茫然,可波罗叶却脸色大变,右手探入怀中,握紧了刀柄,沉声道:“你早就知道?”
崔珏望着玄奘道:“法师,这人的身份可了不得,他是朝廷的不良人。”
“知道。”崔珏不以为意,朝玄奘道,“这个不良人是李世民亲自成立的一个组织,隶属内廷,职责是缉事、刺杀、安插密谍、刺探情报。他们的首领称为贼帅,这些番役来自各行各业,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故此称为不良人。成员也很复杂,胡汉都有,沙陀人、突厥人、龟兹人、甚至还有西方的大食人。这个波罗叶祖籍北天竺,他父亲是个吠舍,大商人,往来西域商路。后来得罪了戒日王,家产被抄没,他父亲带着唯一的儿子波罗叶逃到了龟兹国。父亲死后,波罗叶辗转来到大唐,李世民早就有野心重开西域,正在收集西域的情报。这波罗叶行走数万里,历经数十国,见闻广博,于是就被吸收进了不良人组织。”
波罗叶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你……”波罗叶额头冷汗涔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崔珏哈哈大笑:“法师啊,你还被这个胡人蒙在鼓里呢?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骗得过你!”
“因为李世民即位这三年来,朝廷已经向兴唐寺派了九名密谍!”崔珏冷冷地道,“你是第十个。”
他这么一说,两人的面色都古怪起来。玄奘诧异道:“原来你是官家的人?”
“这些密谍呢?”波罗叶骇异地问。
“好吧,好吧,”波罗叶听着两人絮絮叨叨地说,早就不耐烦了,敲了敲茶釜,“聊了这么久了,该说说你的目的了。你既然不是为了刺杀皇上,为何却让李夫人向郭宰献策,蛊惑皇上入住兴唐寺?快坦白交代,否则我只好拿你去见官了,到了刑部大牢,可容不得你不开口!”
“刺探到机密的六名都死了,其余三名被我好好地安置着,因为他们比较笨。”崔珏脸上浮起了笑容,“我还知道,指使这些密谍的人是魏道士,魏征。这老家伙谋算精妙,见我这兴唐寺水泼不进,居然别出机杼,派了个天竺胡人跟着玄奘法师偷了进来。嘿嘿,我也不瞒你,虽然魏道士谋略一等一的高,可他却不知道,这些不良人的档案我都可以随意调阅。法师,你想西行天竺的计划朝廷是否知道?”
“佛祖恐怕不见得会保佑你吧?”玄奘心里暗想。
“知道。”玄奘点点头,“贫僧在贞观元年曾经上表申请,被驳回。”
“这个嘛,”崔珏想了想,“有个偶然性。当日的确是我在房中和优娘幽会,她那日来寺里找我,是因为绿萝跟着你住到了寺院,优娘不放心,让我妥善照顾。我们在房中幽会,没想到这小妮子认得优娘的背影,悄悄跟了来,后来优娘走了后,空乘急匆匆地从密道里来找我,有一桩大事等着我处理,于是我就从密道走了。空乘老了,腰腿不好,在自家寺院,当然没必要偷偷摸摸弯着腰钻地道,自己开了门光明正大走出去了。没想到……”崔珏也忍不住苦笑,“绿萝二话不说当胸就给了他一刀。真是佛祖保佑啊,当时若非他来找我处理急事,我真从门口出去,只怕这小妮子就杀了她亲爹爹了。”
“这就是了。”崔珏点点头,“魏征是给你量身打造的波罗叶啊,不怕你不让他跟着。”
“但是贫僧却有一个疑点,”玄奘慢慢道,“当日绿萝小姐乃是追踪李夫人,发现了李夫人与人私通,才一时气愤,失手杀了那个私通者。如今看来,那日与李夫人幽会的人自然是你了,为何死的却是空乘?”
玄奘苦笑不已,谁曾想到,自己寻找哥哥之旅,竟成了朝廷中博弈的棋子呢?
玄奘这才恍然,怪不得自己和假空乘朝夕相处,却发现不了破绽。
波罗叶脸色变了:“你们在朝廷有内奸!”
崔珏一愕,忽然指着他哈哈大笑:“法师啊,看你面相老实,却是如此狡诈,险些就被你套进去了。嗯,透露给你一些也无妨,我和空乘,各自负责各自的一摊事儿,他在明处,我在暗中。山下的飞羽院你也见到了,那是属于我的系统,除了我之外,他们谁都不认识,除了我之外,他们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可惜呀,空乘居然被我的宝贝女儿一刀杀了,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逼得我不得不每日假扮空乘。”
“没错啊,”崔珏淡淡地笑,“而且地位比魏征高得多,任他再厉害,又怎么可能躲过我们在朝廷里编织了这么多年的网?”
“你不在时?”玄奘惊奇地道,“你还有公开的身份吗?”
波罗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朝廷里,地位比魏征高的人屈指可数,这个人只怕咱俩谁都能猜得出来,更别说陛下了。你不怕我逃出去,把这个消息报给魏大人吗?”
“他死后……”崔珏哑然失笑,“好教法师得知,从武德六年,我自缢假死之后就开始冒充他了。我们两个人的身份过于特殊,私下里又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而我,又是个见不得光的人,因此我们便互相制作了面具,他外出时,我便来冒充他,我不在时,他则冒充我。”
忽然间,波罗叶心中一动,像豹子般扑起,短刀顶到了崔珏的脖颈,喝道:“为什么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
见他不说,玄奘也无可奈何,问道:“照贫僧的推测,这个计划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在执行,空乘也参与其中了吧?你是从他死后开始假冒他的?又为何模仿得这般相似?”
玄奘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他们回到菩提院时已经过了卯时,休息了半个时辰,按道理已经该到了辰时,这时候天就应该蒙蒙亮了。这崔珏过来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只怕香积厨的僧人们都该送早饭了。
“你很快就明白了。”崔珏露出诡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