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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将玄奘挑战五天竺高僧,辩难曲女城,最后被上尊号大乘天的事迹说了一番,听得李世民击掌赞叹:“好和尚!朕果真没有看错,到底是佛门千里驹,扬名异域,宣我大唐国威!”
“臣去了天竺国,不但找到了玄奘法师,还拜他为师,追随他游历天竺。”王玄策道,“臣向法师说明了陛下牵挂之意,法师向东北而拜,感念陛下深情厚谊。”
王玄策是负担使命而来,将犍陀罗的局势和伊嗣侯三世所面临的困境讲述了一番。这下子直接打开李世民的视野,他命人抬上舆图,让王玄策给自己讲述各国状况,听得神往不已。
李世民上下打量他,道:“嗯,一年多的磨砺,性子倒沉稳了。王卿,你是否找到了玄奘法师?”
“王卿,你对当代列国的帝王如何看待?”李世民问。
说得王玄策两眼潸然,但他去天竺寻找玄奘乃是李世民亲自交付的使命,与礼部无关,也不好细说。作为不良人的贼帅,他和皇帝的沟通不用通过各部,另有渠道,当即通过秘书监上书,向皇帝述职。李世民当即宣王玄策到太极宫甘露殿觐见。
王玄策吓了一跳,却不敢不答:“要说这世上最强大的帝王,当然是陛下您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横扫四方,东突厥、吐谷浑、高昌、焉耆、西突厥、薛延陀,无不屈服,我中原王朝从未有武功如此强盛之时。”
想起平康坊,王玄策内心火热热的难熬,却不敢造次,他如今差事未曾交卸,还算是使节。只好先到西市上吃了顿地地道道的长安美食,然后到礼部交卸差事,交付了出使时所持的半片鱼符。礼部的官员诧异道:“王长史,去吐蕃的送亲使团已经回来快一年了,您为何如今才到?”
李世民听得哈哈大笑:“那么其次呢?”
路上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行程三四个月,王玄策终于得见长安。从金光门入长安,跻身于熙熙攘攘的西市,他几乎流下泪来。就因为喝醉酒,失手打碎琉璃盏,便被皇帝掷出长安,先是做送亲使,后化身吐蕃谋士,攻灭苏毗女国,正当胸中豪迈之气抵达巅峰之时,却做了和尚,跟着玄奘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如今想来,王玄策只觉得如同一场梦幻。似乎昨夜醉酒平康坊,倚红偎翠,肆意喧嚣之后,一梦醒来,老鸨曰:王郎君,黄粱未熟,且再睡片刻。
“其次嘛……”王玄策犹豫片刻,“其次就是大食的哈里发吧!大食人崛起于沙漠,短短数年间灭萨珊波斯,北击拜占庭,西征埃及,向东快打到吐火罗了,恐怕迟早要进入突厥大草原,跟西突厥对战。”
松赞干布听说之后大喜,亲自将王玄策迎入布达拉宫宴请。两人盘桓几日,王玄策辞别松赞干布,走上唐蕃古道,先是翻越终年风雪的唐古拉山口,进入青海。此时的青海在吐谷浑辖下,不过吐谷浑已经臣服大唐,王玄策拿出自己的银鱼袋,吐谷浑人盛情招待,负责一应所需。过青海之后已入大唐境内,沿着河西走廊,进入渭水谷地,尽头处便是辉煌长安!
“不错,大食人新兴于沙漠之中,兵锋正盛,恐怕数十年不衰。”李世民感慨道,“那么第三位呢?”
王玄策心疼完了,也无可奈何,只好策马北行。这次没有走原路,而是从曲女城向东北走,进入泥婆罗,翻过喜马拉雅山,来到了吐蕃境内。
“第三位,算得上戒日王了吧?”王玄策道。
一腔愤懑发泄完,王玄策猛地想起来:“哎哟,我的金箍!金子啊!”
李世民摇头:“在朕看来,戒日王还算不上。朕以为应该是松赞干布,他年纪轻轻就统合吐蕃,征服象雄、苏毗女国,击破党项、吐谷浑、白兰羌。朕听说松赞干布最大的心愿就是征服勃律之后,进入突厥大草原,和西突厥、大食人一争雌雄!”
他朝着山谷大声呼喊:“我王玄策又回来啦!大唐!吐蕃!天竺!西突厥!大食!帝王们,你们颤抖吧——”
“可戒日王为何算不得呢?”王玄策问道。
这些日子,他与玄奘倒是真正有了感情,不过向北走出一百多里,王玄策驱马站在一座山崖边,猛然摸摸自己的头,居然还披发戴着金箍,顿时懊恼地摘掉金箍,用尽全身力气扔进了悬崖,然后用绳子将头发挽了起来。
“戒日王?”李世民指着舆图,“早年间的戒日王还是一代枭雄,可如今嘛,岁月老去的不只是他的筋骨,更是他的精气。前些年攻打南天竺失败,他还真就偃旗息鼓了。如今又想什么跨过印度河,收复犍陀罗。嘿,若是他行动果断,朕还佩服他一二,可你看看他,瞻前顾后,迟疑不决,算是一代帝王所为吗?”
“弟子拜别师父!”王玄策跪下磕头,与玄奘洒泪而别。
“不过戒日王也确实有为难之处。”王玄策道,“伊嗣侯三世盘踞犍陀罗,势力不弱。戒日王一旦渡河西进,必定双方要拼一场,哪怕打赢了,北面的突厥人、西面的大食人也会趁机咬他一口。”
玄奘叹了口气:“有些事,是世态改变人心。贫僧也不强求,只希望你能多想想那些美好的情感,不要将它们践踏。”
“不会!”李世民断然道,“西突厥的薄布和欲谷设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会顾得上犍陀罗。至于大食人,现在兵力陷在呼罗珊,他们可能有兴趣突袭犍陀罗,但目的只会是袭杀伊嗣侯三世。在没有平定波斯全境之前,他们绝不肯大规模越境和戒日王一战。所以,戒日王如果果决,犍陀罗拿下也就拿下了,自己占个先手,进可攻退可守。至于日后的事,管他呢,先拿下再说。到了嘴里的肉难道还能吐出来?”
“是啊!师父和我都是洛阳人,从杨玄感叛乱开始,洛阳大地战火不停,王世充、翟让、李密、窦建德、宇文化及,再加上当今皇帝,无数势力围绕着洛阳绞杀,尸横遍野,整个河洛之间几乎人烟灭绝。师父,我就生存在那种环境之下。”王玄策道,“师父,您可知晓一个孩子面对战火和兵乱时的那种无力吗?城头王旗变幻,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我家中住的是瓦岗军,明日一开门,又是王世充的郑军,好容易在郑军刀下留得性命,一眨眼,唐军又来了。所以,我无比感激大唐,是大唐结束乱世,给我以安定,给我以荣耀。弟子从小就立下誓愿,我决不再任由他人摆布,我要做一条泥鳅,游行于列国的夹缝中,让这些帝王的手,成为我的手,让这些帝王的刀,成为我的刀!我今生誓死忠于大唐,可即便是大唐皇帝,也不能掌控我的人生。师父,弟子也有亲情人性,可是谈论此物实在奢侈啊,两把刀锋碰撞的间隙里,容不下情爱之物。”
“可惜,戒日王没有这个勇气。”王玄策叹道,“那么您看,伊嗣侯三世可有生机?”
“我比你还大十来岁,怎么不曾经历?”玄奘说。
“伊嗣侯三世嘛,此人性格太弱,在这强敌环伺的世界,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是诸王眼中的一场饕餮盛宴。”李世民遗憾地道,“若是他肯北上吐火罗,还能起到点作用,如今嘛,这些波斯人只怕要白白消耗在印度河争夺战之中了。”
王玄策沉默片刻,摇摇头:“师父,您可经历过隋末战乱?”
王玄策对李世民的眼光钦佩不已,当即跪拜道:“臣自作主张,已经说动伊嗣侯三世北上,进入吐火罗。”
“那么你若是高官显贵,也会把平民百姓看作烧火的柴草吗?”玄奘严厉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