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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一样？”那顺愣了。
“尊者，此人被你折磨死，算不算你输？”大麻葛冷笑。
玄奘摇头：“贫僧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娑婆寐怒目而视：“那你来！”
那顺抬头，泪眼迷蒙地望着玄奘：“师兄，你都看见了？”
大麻葛傲然走了出来：“你先弄醒她！”
“那顺。”玄奘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娑婆寐脸上有些挂不住，手掌冒出青烟，在莲华夜的脸上一抚，随后拔掉银钉，喝道：“莲华夜，速入轮回！”
莲华夜带着侍女转身离去，那顺脸色瞬间苍白，他喃喃地叫着：“莲华夜……”想追上去，却一跤跌坐在金合欢树下，掩着脸失声痛哭。
莲华夜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这时净人们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脚，莲华夜却没有起身，仍然躺在地上，望着宫室的穹顶，眼角泪水流淌。
莲华夜厌恶地看着他，冷冷地道：“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大麻葛吩咐在院子里摆上一口水缸，几名粗壮的内侍抓着莲华夜的两臂和头发，将她的头猛地按进了水缸之中。莲华夜手脚挣扎，水缸里咕嘟嘟冒着气泡。几名内侍死死地按住她，莲华夜渐渐窒息，手脚停止挣扎。
“或许是吧。”那顺笑了笑，“走吧，我陪你去香遍国。或许我能卖上四十二匹骆驼的价格。”
大麻葛两眼通红，站在旁边观察着。伊嗣侯三世、犍陀罗王也紧张地关注着，可娑婆寐却在胡床上闭目凝神，满脸不屑。
莲华夜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喃喃道：“你这个痴人。”
大麻葛观察片刻，道：“好了。”
“我不是疯子。”那顺认真地道，脸色依然温和，“我只是个找到了家的孩子。我们粟特人，今生的宿命就是行走在这天地间。我六岁的时候，母亲生弟弟难产死去，我九岁的时候，在大清池遇见盗匪，父亲被杀，我从十一岁就开始独自行商，奔波在大唐、西域、波斯、拜占庭和天竺之间，可我从不觉得孤独，也从不觉得劳累。因为，我知道我在寻找你。莲华夜，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可我知道，我有一个最亲近的人在等着我去寻找她。那是上苍在前世就赐给我的今生的伴侣。莲华夜，我是幸福的，因为我能用前世和今生去爱同一个人。而你，也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人，会用尽自己的生命来爱你。”
内侍们把莲华夜拽了出来，莲华夜脸色苍白，已然停止呼吸。内侍们将她平放在地上，大麻葛伸出食指，指尖突然冒出一团火焰，他用手指在莲华夜身上烧灼片刻，莲华夜毫无反应。大麻葛猛地一拳击在莲华夜胸口，莲华夜突然间喷出一股水，剧烈地咳嗽起来，渐渐有了呼吸，但人仍旧昏迷。
“你……”莲华夜怔住了，“你是个疯子！”
“莲华夜，你可曾见到生与死之间的火焰？你可曾见到审判之火在你脚下燃烧？”大麻葛喃喃念着咒语，然后问道。
那顺有些悲伤地凝望着她，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容：“要是这样，莲华夜，你带我一起去香遍国吧。我愿意卖身为奴，只要能陪着你。”
莲华夜闭目不答，大麻葛皱了皱眉，伊嗣侯三世紧张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莲华夜笑得前仰后合：“那顺，我是妓女，我住在华丽的房子里，是为了让恩客的五百金币花得值。我每天都要喝葡萄酒，是因为这能让恩客们花更多的钱。我彻夜狂欢，是因为我要让所有来嫖我的人尽兴而归。那顺，香遍国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或许过于接近死亡了吧。”大麻葛也不确定，“意识有些模糊，没有能贯穿起前世今生的记忆。”
那顺的笑容僵硬了。
伊嗣侯三世急了：“大麻葛，咱们一定要赢！”
“好呀。”莲华夜嘲讽地问道，“我也可以在迦腻色迦王寺里接客了？”
“我这就呼唤她的魂魄归来，然后再试一次。”大麻葛脸色也很难看，眼睛里冒着血丝，显然他的压力极大。大麻葛用指尖的火焰在莲华夜脸上灼烧片刻，莲华夜在剧痛中醒来。
“都有的。”那顺微笑，“我有五百金，我会为你修建起崭新的房子，里面铺上波斯的地毯、大唐的丝绸，为你装满喝不完的葡萄酒，每天给你烤好鹿肉，涂抹上甘甜的蜂蜜。每个夜晚，我都会邀请我的粟特族人来陪你狂欢，我们彻夜不眠。我会把迦腻色迦王寺打扫整洁，涂抹上新鲜的牛粪，撒上鲜花，我用药草和猎狗驱赶狐狸和蛇虫，让你安然入睡。莲华夜，跟我走吧，我能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在这种折磨之下，莲华夜形容憔悴，眼窝深陷，头发蓬乱，曾经的绝世美女，如今几乎不成人形。莲华夜仇恨地望着大麻葛：“不用烧了，我醒了。”
“你让一个妓女住到迦腻色迦王寺？”莲华夜冷笑，“那里有波斯的地毯吗？那里有西域的葡萄酒吗？那里有涂抹蜂蜜的烤鹿肉吗？那里有载歌载舞的彻夜狂欢吗？你让我居住在荒废的石塔下，居住在结满蜘蛛网的洞穴中，身边爬满了狐狸和长蛇吗？”
“醒了，咱们就继续。”大麻葛有些疲惫。
“莲华夜，你误会我了。”那顺解释，“今天的确是我害了你，我担心娑婆寐和大麻葛对你不利，所以想请你去迦腻色迦王寺，玄奘法师在那里，即便是犍陀罗王也不敢乱来，玄奘法师一定能保护你的。”
“为了一己私欲，如此折磨一个无辜之人，你不觉羞耻么？”莲华夜冷冷地道。
“又是你？”莲华夜恼怒起来，“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不放？”
“你算什么无辜之人？”大麻葛淡淡地道，“你关系到我数十万波斯人的生死，关系到我萨珊波斯的存续，只要能赢了这个赌局，老夫哪怕丧尽天良，也倍觉荣耀。”
“莲华夜！”那顺温柔地望着她。
“呸！”莲华夜朝他啐了一口，大麻葛平静地擦干，吩咐：“按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