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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让我提交DNA样本的时候,我就担心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了……你们觉得是我杀了富冈吗?你们觉得我是找他报杀父之仇了?”
说到这儿,我才恍然大悟。
我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啊!我知道了!和田家里的钟都被调慢了是吧!”
“请问您在去年十二月六日晚上做了些什么?”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和田先生是十二月五日请古川先生来家里做客的,但他提前调慢了屋里的时钟,十五分钟左右吧。您刚才说,和田先生的书桌上有座钟,墙上有挂钟,对吧?他应该把两个钟都调慢了。用来打游戏的电脑上的时钟应该也同样被他调慢了。
和田请巡查部长和我坐椅子,自己则拉出书桌跟前的滚轮椅,一屁股坐下来。
“十二月五日,和田先生与古川先生在下午六点多去学生食堂吃了晚餐,然后在便利店买了啤酒和零食,一起回到和田家。学生时代的聚会,一般都不太在乎时间的,您应该也是过来人吧。古川先生恐怕也没关注时间。所以走进和田家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屋里的钟被调慢了十五分钟左右。慢了整整一小时也就罢了,才十五分钟的话,察觉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房间正中央有一张双人餐桌,配了两把椅子。床放在更靠里的位置,旁边是书桌,桌上摆着电脑和座钟。两面墙跟前的书架都塞得满满当当。其中有不少是心理学领域的教科书,看来他是心理学专业的。墙上也有挂钟。整间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从侧面体现出屋主一丝不苟的性格。
“是啊。”
走进玄关一看,右边是一体式卫浴的房门,左边是做饭的地方,走到底是八张榻榻米那么大的房间。卫浴门口放着洗衣机,正在洗衣服,发出阵阵噪声。我就差远了,总是去投币式洗衣房解决问题。
我回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点了点头。
下乡巡查部长如此说道。和田绷着脸点点头,回答:“请进。”
“而且和田先生与古川先生当时在用电脑对战对吧?古川先生肯定会打得很投入,顾不上看自己的手机。所以古川先生在开始打游戏之后察觉到准确时间的风险也不是很高。”
“关于富冈真司先生遇害一事,我们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也许和田用电脑写游戏程序的目的就在于此。
我按了门铃,和田很快就来开门了。他长得还挺英俊,鼻梁高挺。
“零点一过就是十二月六日了。和田先生立刻用手机下载了《沙之堡》,放给古川先生听。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真的下载了,和田先生特意展示了发布画面和下载进度条。顺便一提,他当时应该也隐藏了屏幕顶部状态栏里的系统时间。否则‘已经过了零点’这件事就暴露了。屋里的时钟慢了十五分钟左右,于是古川先生便认定和田先生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下载的。
从车站出发,往南走十多分钟便是子安町的住宅区。全是一室户的“壶川公寓”坐落于住宅区的一角。和田英介就住在这栋公寓的501号房。
“直到那时,和田先生做的这些手脚还不具有任何的意义。如果警方在两三天后找古川先生了解情况,问他是哪一天去的和田家,他肯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十二月五日。
“……多谢夸奖。”我苦笑着道谢。
“但几个月过后,古川先生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他必然会忘记自己到底是十二月五日去的,还是十二月六日去的。他要是只去过一次,倒是有可能记住准确的日期,可您说古川先生经常去和田家打他写的游戏,去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搞不清到底是哪天去的了。古川先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手机的日历里也只有课程表,所以无法在事后通过这类记录锁定他造访和田家的日期。
“不用那么紧张啦。你的脸皮还挺厚的,倒是很适合干问话这差事。”
“不过古川先生一定会记得和田先生下载了题为《沙之堡》的新曲,还放给自己听了。因为这件事只发生过一次,很不寻常。
组织肯把审问头号嫌疑人的任务交给我,我当然是很高兴的。但与此同时,沉甸甸的责任也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经过好几个月的沉淀,古川先生记忆中的日期变得模糊了。和田先生埋下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开花结果了。
“嗯,凡事都要多积累经验嘛。”
“直到这时,和田先生终于进入了警方的视野。他说自己案发当天跟古川先生在一起,于是警察便找到古川先生,问他有没有在十二月上旬去过和田家。古川先生表示去过,但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
“啊?这样好吗?”
“警察再回过头来找和田先生,说古川先生不记得日期了。和田先生装作很头疼的样子,然后‘突然’想起他那天下载过《沙之堡》,还放给古川先生听了。他告诉警方,这首曲子是限时发布的,只能在十二月六日下载到,所以它可以证明下载这件事发生在十二月六日。
“差不多也该适应了吧。这次问话就由你负责吧。”
“于是警察又回去找古川先生,问和田先生是不是真的下载过。结果古川先生说,和田先生的确在十一点半以后下载了一首叫《沙之堡》的曲子,也放给他听了。既然和田先生下载了这首曲子,那就意味着古川先生的确是在曲子在线发布的那一天,也就是十二月六日去的和田家。
“是的,我是去年四月调来的。”
“就这样,和田先生不过是把家里的钟调慢了短短的十五分钟,却在几个月后成功改写了古川先生的记忆,将记忆中的日期往后挪了一天。”
“你来搜查一课也快一年了吧?”巡查部长问道。
“可和田手机里的下载记录显示,他的确是在十二月六日夜里十一点四十六分下载的啊?”
上午十点,我们抵达了JR八王子站。其实东京就在我们县隔壁,但我很少为了查案过来,算上这趟,总共也只有两次。上一次来,是为了去年八月发生的推理作家凶杀案。
“和田先生下载了两次。第一次是当着古川先生的面下载的,发生在十二月六日凌晨零点多。然后他删除了那条记录,也删除了下载的音频数据。接着在当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他再一次下载了那首曲子。给您看的那条下载记录,就是第二次下载的产物。”
3
“啊,原来是这样……”
三月十日,星期六。我与下乡巡查部长前往八王子,找英介问话。
“那就让我们再梳理一下和田先生在十二月六日,也就是案发当天的行动轨迹吧。正如我刚才所说,十二月五日夜里请古川先生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和田先生提前把家里的钟调慢了十五分钟左右。可古川先生要是察觉到钟有问题,几个月后才会开花结果的不在场证明机关就彻底报废了。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和田先生一定会放弃在六日夜里行凶的打算。然而,古川先生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钟被调慢了,所以和田先生才下定决心,按原计划在六日夜里行凶。
搜查本部请英介提供DNA样本配合调查。照理说他是有可能拒绝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大概也知道,就算自己拒绝了,警方也会想方设法搞到他的样本。骸骨的DNA与英介的DNA的确存在亲子关系。这具骸骨就是和田雄一郎,绝对没错。于是乎,英介就成了富冈一案的头号嫌疑人。
“您刚才说,和田先生给您看的日记里贴着大学食堂的小票,打印时间是‘2017年12月6日18时10分’,还有便利店的小票,打印时间是‘2017年12月6日18时49分’,对吧?我认为和田先生的确在十二月六日的这两个时间去过食堂和便利店,而且他应该特意选择了和前一天一样的时间去。唯一不同的是,五日是和古川先生一起的,六日却只有和田先生一个人。
搜查本部立刻调查了和田妻儿的下落。妻子千惠子在半年前因急性心脏衰竭去世了。儿子英介二十一岁,就读于明央大学文学部(大学位于东京的八王子市),今年大三。他的成绩非常优异,享受学费全免的特殊待遇。目前独自住在八王子市的公寓。
“去过便利店以后,和田先生从八王子站出发,换乘JR电车,来到那野市的北野站。至于在便利店买的东西,他应该在半路上扔掉了。抵达北野站之后,他走了十多分钟,前往案发现场,杀害了富冈真司先生。要是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太宽泛,他精心设计的不在场证明就无法发挥作用了,所以他打了匿名的报警电话,以便让警方迅速发现遗体。接着,他回到车站,换乘JR回到八王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等几个月,等到古川先生的记忆变得模糊的那一天。”
殊不知他其实是被富冈杀害了,被埋在了富冈家的院子里。
“不过话说回来,和田伪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也太不稳当了吧?因为他是案发三个月后才被警方注意到的,所以古川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可他要是再早一些进入警方的视野,古川搞不好会记得自己是十二月五日去的和田家啊。”
在和田失踪后,公司彻查账簿,发现有足足一千万日元的公款被盗用了。这绝对是和田干的好事。和田唯恐东窗事发,人间蒸发了——当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和田先生早就知道,警方要过好几个月才会注意到他。警方之所以开始调查他,是因为富冈家院子里的杂草被铲除了,树木也被连根拔起了,进而发现了被埋在树根旁的骸骨,而这具骸骨正是和田先生的父亲。富冈先生一旦去世,一心想要卖地的姐姐一定会找人处理院子里的杂草和树木,但这件事不会在富冈先生死后立刻发生。因为姐姐得先办手续继承富冈先生的房子和土地,手续办好以后,也得花些时间选择合适的承包商,委托他们来处理。而且就算找到了骸骨,警方要想查明身份也需要花一些时间。只有在明确了骸骨的身份以后,和田先生才会受到警方的关注,成为本案的嫌疑人。换句话说,和田先生深知警方一定会查到他身上,但那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在此期间,警方绝对不会注意到他。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利用‘证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这一点,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警方很快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曾在富冈的公司担任会计的和田雄一郎。十三年前,他抛下妻子和八岁的儿子,神秘失踪了。富冈称,和田在失踪的前一天突然出现在他家,整个人显得分外憔悴。
一星期后,我再次造访“美谷钟表店”,向店主汇报破案的喜讯。
骸骨穿着的西装上绣着主人的姓氏——“和田”。富冈身边有没有一个姓和田的人在十多年前失踪呢?
早春四月,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鲤川商店街的店家也推出了各种春季促销活动。
这让警方察觉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也许是化作白骨的被害者身边的人来找富冈报仇了。
“美谷钟表店”竟放下了卷帘门。上面贴着一张告示:“今日临时店休,请谅解。”怎么回事啊?一丝担忧掠过心头。是时乃生病了吗?要不去隔壁的“二宫照相馆”和“寺田精肉店”打听打听吧,问了大概就知道了……
富冈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十多年。这就意味着把尸体埋在树根边的必然是他,杀人的恐怕也是他。由于富冈不会开车,如果凶案发生在他家里,那他就无法去别处抛尸了。富冈之所以坚决反对卖地,大概也是怕地里的尸骨见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