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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您应该知道。”
“这句话绝对是嘲讽。”
“为什么我应该知道?”
“不对。我很想像贵世这样精力旺盛。这是我的真心话。”
“笹原前次官给您和首相都留了遗书。”
“但听上去就是嘲讽。”
友成大臣眼神闪烁。
“我是在羡慕你,不是嘲讽。”
“您难道没有看到?”
“你在拿我开心吗?”
“嗯,有这种东西呀?可能还在警察手上吧。我还没有收到。”
“我只是想,能像你一样活得简简单单该多好。”
少装蒜!游佐在心里怒吼。笹原前次官留给大臣的遗书也许将被永远封存在警察仓库中。大臣明知道笹原留给他遗书是何用意,却仍打算将其束之高阁。看样子,留给首相的信也没有送到首相官邸。
“你这是什么表情?”
“笹原君自决的真正理由,您知道吗?”游佐的眼中喷射出怒火,“笹原前次官希望通过自己的亲身示范,呼吁国民支持实施《百年法》,理性地接受死亡。他之所以甘愿饮鸩自决,正是为了唤醒国民。”
对愈挫愈勇、奋斗不息的坂崎,兰子甚至产生了一丝尊敬。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不过,我这次做得过分了点儿。”她流露出无耻的笑容,“这次的教训,我会应用到下一个职场上的。”
“笹原前次官自决前亲口对我说的。”
“道理是这样,但……”
“你既然在他自决前同他见过面,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们不是一样吗?”她将烟灰抖在烟灰缸里,“过了一百年,大家都得死。她的期限并不比别人的短。”
“我阻止了的!”游佐不禁提高了声调,“如果我能阻止住他,那该多好啊!”
“如果《百年法》实施,她就不得不死。”
“企图以一人之死而唤醒全体国民,这简直就是基里洛夫的自杀哲学。荒谬!”
坂崎将烟叼在嘴里。“为什么可怜?”
沼田次官此言一出,游佐恨不得挥拳揍他一顿。
兰子等着坂崎点燃第二支烟。“你难道不觉得她可怜吗?”
就连友成大臣也听不下去了。“沼田君,你这话说得太刻薄了。笹原君好歹是你的上司呀。”
“费了好大劲儿搞到的信息,结果用错了地方。”
沼田次官再遭训斥,灰溜溜地垂下了头。友成大臣看他这副窝囊样,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也难怪,沼田的才干明显远不及笹原。
“你是说筱山吧?”
友成大臣将目光又投向游佐。
“不过,这次我失败了。”
“你刚才说的笹原君的遗志我也明白,但公布他的遗书就另当别论了。”
坂崎最后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从鼻中喷出烟雾。
“为什么?”
兰子只能自愧弗如。
“因为没有证据。”
“不是我自夸,只要动用我的这根舌头和十根手指,任何男人都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射两次。我这绝活,别人可模仿不了。这就是我最大的武器。”
“证据?”
“太厉害了。”
“虽说笹原君留下了遗书,但谁都没有见到过。只有你的证言。我们当然相信你,但要向全体国民公布的话,就必须有不会遭人诟病的完美证据。否则,舆论就会抨击我们编造赚人眼泪的故事,以操纵国民投票。”友成大臣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似乎已经决出了胜负,“你回特准去,把这个原因告知你的部下。”
“怎么样?”
“只要有证据,就能公布,对吗?”
坂崎伸出了舌头。兰子不禁瞠目结舌。那东西仿佛是一只妖艳的粉红色软体动物,长度可达下颚。而且,舌尖似乎可以自由改变形状,时而收缩,时而舒展。坂崎展示了一阵子,便“哧溜”一声将舌头收回口中。
友臣大臣陡然色变。“难道你有证据?”
“别忘了,女人都排着队要上人事科男人的床。脸蛋好,身材棒,那是基本条件,但不能凭此得分。参加这场游戏的女人,基本都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充满自信。但正是因为她们心高气傲,对自身的魅力过于自信,所以才会误以为只要向男人献身就能左右男人。这样想太幼稚了。”说到这里,她由衷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不?男人这种动物,最喜欢的不是爱抚女人,而是被女人爱抚。所以,我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他们的这一弱点。”
“有一段视频。”
“说得真露骨。”
友成大臣差点儿从座位上跳起来。“视频?警察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到这个东西啊!”
“当然,为了维持体形,我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我对自己的身材充满自信。”
所谓不打自招就是如此。这等于坦白自己知道遗书这回事。
“不是?”
“是笹原前次官交给我个人的东西。他说自己在视频中明确阐述了自决的理由。这可以成为不会遭人诟病的完美证据吧?”
坂崎得意扬扬地说:“不是这个原因。”
友成大臣战战兢兢地问:“现在能给我看看吗?”
兰子也只能表示赞同。“你的身材确实难以抗拒。”
游佐从西装内袋中取出手持智能终端,指头在屏幕上一滑,调出数据,然后将机器放在办公桌上。
坂崎压低声音道:“只要男人同我上过床,就会对我俯首帖耳。这方面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友成大臣和沼田次官探出脑袋,紧盯屏幕。
“还要讲究速度和技巧。比别人更早接近人事负责人,与其维持关系——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笹原出现在手持智能终端的小小屏幕中。录制视频的地点是次官室。笹原坐在桌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表情平静地开口说道:“我是内务省次官笹原拓三。”
“那还要怎么做?”
在长约七分钟的视频中,笹原阐述了《百年法》的意义和必要性,《百年法》被冻结后将出现的毁灭性混乱,以及国民对《百年法》的不安情绪。然后,他清晰地讲述了选择自决的理由,其间还提到了特攻时代的战友。游佐闭上眼睛,强忍着悲痛。
兰子似乎懂了。简而言之,这就是以职场为舞台的权力斗争。坂崎在享受为期三个月的政治游戏。兰子挺了挺身子。“可是,要控制人事科的男人,光同他上床是不行的。”
最后,笹原说:“我的做法也许是自以为是,愚不可及。可是,一旦《百年法》被冻结,日本共和国就将迎来灭顶之灾。作为服务国家和国民的官员,在严峻的形势面前,绝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你们能从我不自量力的行为中体悟到什么,在即将到来的国民投票中,真心为这个国家做出选择,那我将感到无上荣幸。”笹原激动得难以自持,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我的话就到这里。谢谢你们能听到最后。国民们,我先走一步了。”
坂崎笑道:“不错,确实像游戏一样。”
笹原深鞠一躬,视频就此结束。
“真没想到,你们暗地里在玩这种游戏。”
游佐快速抓起手持智能终端。
“进了劳动联合会之后也照旧。无论是多么低端的职场,都会爆发争夺人事科男人的战争。谁掌控了人事,谁就掌控了信息;谁掌控了信息,谁就掌控了职场;而只要掌控了职场,就会在三个月里超有面子,心情也会超爽。”
“啊!”友成大臣失声惊叫,“这……这不是原文件?”
在兰子那个年代,这是难以想象的。那时候,只要满足申请条件就可以入会。难道真的是时代变了?
游佐感到一阵恶心。看完视频后,友成大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友成大臣和沼田次官被吓得面色惨白,眼角却没有一滴眼泪。这一刻,游佐对这两人完全死了心。
“倡导女权主义的大妈们说,这个社会的男女不平等太严重了,将女人都压迫到底层了。但让我说的话,她们找错原因了。如今要加入劳动联合会,光是提出申请是不够的。只有接近劳动联合会的人事负责人,诱其上床,才能获得特别名额。对我们这一代的女人来说,这是人所尽知的常识,所以劳动联合会的女人才会直线递增。”
“问你呢,视频有备份吗?”
“是吗?”
“当然,这只是一份拷贝。储存原文件的芯片被严密地保管起来了。”
“你知道劳动联合会的新加入者中女性居多吧?”
友成大臣试探道:“你打算拿这段视频干什么?”
坂崎将香烟叼在嘴里,调酒师连忙递火。坂崎深吸一口,将烟吐出。
“我本来打算在公布笹原前次官真正的自决理由时,同时播放这段视频。”
“话说回来,干这事儿的又不只我一个。”
“本来打算?”
但兰子理解不了,在职场中取胜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地取胜?胜利到底有何意义?
“我无法阻止您隐瞒真正的自决理由,但至少我可以公开这段视频。”
“可以说是王牌吧。”
“我不是在隐瞒,请注意你的措辞。”
“情报就是牌?”
“那就请您向国民公布笹原前次官自决的理由,同时播放这段视频。”
“对我来说,劳动联合会的职场就是战场。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三个月见分晓。为了让战争的天平向自己倾斜,手中的牌当然越多越好。”
友成大臣沉默不语。
说起来,坂崎刚才也用到了“胜负”这个词。
“公布的程序全由特准安排,您看是否可以?”
“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取胜。”
“等等!”友成大臣长出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不允许你公开这段视频。请交出储存原文件的芯片,并销毁所有拷贝。这是我,内务大臣的命令。”
“你为什么要获取这些信息?”
友臣大臣是要动用强权啊。可是,动用强权也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
坂崎瞟了眼兰子。“没。没有你的情报。有的话,我就会对你提高警惕了。”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请问,您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那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咯?”
“这……这是为了防止动摇国民的心理,进而影响到投票。”
“是的。”
“为什么不能影响国民?国民本就应该在了解所有真相后再下判断。国民有权看到这段视频。”
“为了获取信息就同男人上床?”
“大臣说这是命令。你难道要违抗大臣的命令吗?”沼田次官质问道。一旦游佐胆敢违抗,他就可以当场将游佐撤职。虽然他的才干远不及笹原,但毕竟是爬到内务省次官位子上的人,这样的本事还是有的。游佐绝不能上了他挑唆的当。
确实,劳动联合会会将劳工的个人信息发送到工厂人事科,从知晓内情的人那里打听到消息是可能的。不过……
“既然这是大臣的命令,那我就只能遵守。”游佐淡淡地答道,“但我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我同他上过床。”坂崎淡然道,“那个组的组员信息,他跟我说了很多,其中就有筱山的信息。”
“理解不了什么?”
“不知道。”
沼田次官上钩了。游佐引诱上司发问,就能以回答问题的形式表明自己的意见。“如果通过国民投票决定实施《百年法》,政府就将获得最毋庸置疑的理由,从而毫无顾虑、光明正大地实施《百年法》。对政府来说,笹原前次官自决的真相,还有这段视频中传递的信息,无疑是求之不得的掩护射击。但在我看来,大臣不仅不愿有效地利用这次机会,相反还千方百计地封杀。”游佐紧盯着友成大臣,“我再问大臣一次,您是不是不希望实施《百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