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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消息,这里住了一个天主教司铎,叫作斯蒂文·林肯。我要捉拿此人,你们一家留在这间屋子里,不得离开。”
总共有两艘,刚驶出瓜达莱特河口处的圣玛利亚港。排桨船十分容易辨认:船身狭长,两侧各挂着一排桨,齐刷刷地在水面一起一落。这种船容易倾覆,不适合风暴肆虐的大西洋,但地中海通常风平浪静,因此使用频繁。划桨的都是奴隶,船速极快,容易操控,又不需要借助风力,比帆船有利得多。
“我才不离开,这是我家。”
他把四周几乎打量个遍,这时往北面一看,只见排桨战舰朝他们驶来。
郡长走出大厅,手下也跟着出去了。内德在门口停下脚步,说道:“玛格丽伯爵夫人,这件事我十分遗憾。”
巴尼放眼海湾,估计共有六十艘船,一半是大型货船,剩下的是各式小船,有的泊在码头周围,有的在近海处下锚。船员应该大多在岸上,在酒馆里享用新鲜饭菜,和女伴把盏言欢,估计不少混在广场上看戏。英国船宛如狐狸溜进鸡舍,准备一跃而起。巴尼精神为之一振:要是舰队把这些船一举消灭,那对腓力国王的入侵计划该是致命的一击!
玛格丽跟他一唱一和,装作愠怒的样子说:“少惺惺作态了。”
再过几分钟,他们要大吃一惊了。
内德接着说:“如今西班牙国王派大军入侵,忠心与否,可不能想当然。”
暮色中,巴尼瞧出广场上的人大多背对水面。这些人聚成两拨,等舰队驶近,巴尼才瞧出一拨人似乎围在戏台前看戏,另一群人在看杂耍。从巴尼出生以来,加的斯就没打过仗,据他所知,之前几十年也是歌舞升平,难怪当地人会掉以轻心。船只入港不足为奇,他们也懒得扭头张望。
巴特厌恶地哼了一声。内德没再说话,走出了大厅。
巴尼发现有几艘船没挂风帆,桅杆光溜溜地立着,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把帆卸掉了?风帆有时候的确要修补,但不会几张帆全坏了吧。他随即想起内德说过,腓力国王强征了几十艘外国舰船编入无敌战队,船主叫苦不迭。据此推测,也许卸下风帆是为了防止他们偷偷逃跑。眼下这些船寸步难移,躲不开英国的炮弹,可谓是雪上加霜了。
等了几分钟,就听见厅外传来一阵欢呼,想必是内德带马修森到了秘密地点。
爱丽丝号驶进港口,巴尼扭头观察镇子。眼前是一处四方广场,挤满了人。镇子里没有配备火炮,原因一目了然:水边密密地泊着船只,开火的话必然会被击中。
玛格丽扭头望着巴特,看样子他也猜出来了。只见他一副又惊又怒的神色,玛格丽心知要有麻烦了。
他审视眼前的要塞。火炮周围没有动静:没人将弹丸填进炮口,没人匆匆提来火药桶、清水桶,也没人拿着螺杆准备清理炮管。他瞧见几个士兵倚着城垛,略带好奇地注视不明舰队驶进。显然没人起疑心。
郡长的手下把武器拖进大厅。马修森说:“长剑,有数十柄!火枪和弹药。战斧、弓箭。都藏在一间小密室。巴特伯爵,你被捕了。”
伊丽莎白·博纳文彻号驶入加的斯港,巴尼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日落。
巴特眼见秘密败露,大发雷霆。他腾地站起身,大喊大叫:“你好大胆子!我可是夏陵伯爵。你是不想活了。”他面红耳赤,敞开喉咙:“守卫!进来!”说着拔出长剑。
巴尼提心吊胆,但说来奇怪,这种不安反倒叫他血脉贲张,比喝雪梨酒还痛快。越是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越觉得活力十足。他不是犯傻,他尝过受伤时痛不欲生的滋味,也亲眼见过沉船时落水之人的拼死挣扎。尽管如此,他一想到两军对战,奋勇杀敌、慷慨就义,依然激动不已。
巴特利特和罗杰也拔出剑来。
各艘船只敏捷地列成纵队,跟上了德雷克的旗舰;战舰打头,商船尾随。他们无须命令,自动排成“纵阵”,也就是纵列成一线,这样正前方的敌军开火只能击中一个目标——此时西班牙人的位置就在他们前方。同时,一旦德雷克找到正确的航线渡过浅滩,后面各船也就畅通无阻了。
玛格丽惊叫:“不要!”她本是要保住两个儿子性命,想不到却将他们置于险境,“住手!”
巴尼熟悉加的斯。它靠近瓜达基维尔河河口,逆流而上八十英里就到了塞维利亚,他和卡洛斯还有埃布里马住过的地方——一晃快三十年了。陆上几英里外是赫雷斯,那里盛产一种烈性白葡萄酒,英国人称之为雪莉萨克。加的斯市及其要塞守在长长的半岛尖端,围起一处广阔的天然港。两条河流汇入广袤的海湾,两侧遍布着村落人家。
郡长和手下也纷纷拔剑在手。
他眺望前方,只见海平线上露出一个黑点,驶近了看,原来是一座要塞。
内德没有拔剑,他举起双手喝道:“各位少安毋躁!动手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谁敢伤郡长,都是死罪一条。”
巴尼一返回爱丽丝号,立刻命令船员升帆。船上共有六面帆,每根桅杆挂两面,都是方形帆。几个水手爬上桅杆,矫健得像猴子,不到一分钟,风鼓起了风帆,船首破浪而行,巴尼身心畅快。
两队人在大厅里僵持,巴特的护卫纷纷赶来,立在伯爵身后,郡长的手下也赶来支援。变故如此之快,玛格丽简直不敢相信。一旦出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随即大声号令。巴尼等船长匆忙跳上各自的小船,被德雷克的胆色逗得哈哈大笑,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巴尼内心深处有个不安的声音提醒他说,伯勒的谨慎无可厚非,但德雷克这股闯劲儿感染了每个人。
巴特大喊一声:“一个不留!”
“作战计划?”德雷克不屑一顾,“跟我来!”
他倒下去了。
伯勒见德雷克满不在乎,气冲冲地问:“那作战计划呢?”
他宛如一棵树,先是缓缓倒下,最后轰然栽倒在石板地上。
“战舰都在里斯本——所以咱们才取道加的斯。”
玛格丽见惯了他醉倒,这一次不同,场面骇人。
“说不定也有战舰。”
众人吓得一动不动。
“那两个荷兰船长说了,都是商船。”
玛格丽跪在巴特身边,伸手按在他胸前,又依次在手腕和脖子上试探。毫无生机。
“港口里泊的究竟是什么船,咱们根本一无所知。”伯勒针锋相对。
她凝视着丈夫。这个娇生惯养的男子,一生五十载,只图享乐,从不把别人放在心上。她说:“他死了。”
“驶进时不升旗,等他们发现是敌船,为时已晚。”
她只觉得如释重负。
“加的斯湾虽大,但入口极险。”伯勒据理力争,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地图,但德雷克看都懒得看。伯勒并不气馁:“只有一条深水航道,靠近半岛犄角——而且有要塞火炮把守。”
皮埃尔来找路易丝·德尼姆,他这十四年来的情妇。他见到路易丝穿着华丽的裙子,头发盘成复杂式样,似乎要去宫里;自然,宫里绝不会允许她的。皮埃尔总命令她仔细穿着打扮,这样羞辱她就更痛快。教训下人的事谁都做得到,但路易丝可是侯爵夫人。
巴尼不由得想,德雷克和伯勒这两个人可谓是天差地别。伯勒学识渊博、谨小慎微,擅长记录、文书、图表;德雷克则爱意气用事,看不惯谁畏首畏尾,是个实干家。只听德雷克答道:“现在风向和天气有力,机会不容错过。”
这个游戏他乐此不疲,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厌倦。他不太对她动手,免得手疼;他也不常逼她上床;要让她痛苦,还有更美妙的法子。他最爱看她尊严丧尽的样子。
德雷克的副将威廉·伯勒是有名的航海家,曾以罗盘为题著书立说。他说道:“可咱们数目不齐,有几艘船还在数英里外。”
她逃走过一次。他哈哈一笑,因为知道她的下场。她的亲人朋友只剩那么几个,都怕被冠上异端的罪名不敢收留她,她没人可以投奔。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她根本不懂谋生之道。和大多走投无路的女子一样,为了填饱肚子只好卖身。她在窑子里待了一晚,就求他把自己带回去。
西班牙舰队在里斯本集结,但德雷克的目标却是加的斯。他从不放过任何消息,这一点和巴尼的母亲一样。他向两位从里斯本来的荷兰商船船长打听过,得知入侵舰队的补给船停在加的斯装货,于是计上心来。补给船更容易战胜,而且货物更值钱;德雷克一向贪婪,也许他看中的是后一点。
皮埃尔装作不情愿的样子,看路易丝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图个乐子。自然,他可舍不得她。
德雷克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到日落就能抵达加的斯。”
他赶到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养子阿兰坐在沙发上,和路易丝凑得很近,两人正窃窃私语。他喝道:“阿兰和路易丝!”
巴尼脱帽致敬,其余船长也纷纷摘下帽子。德雷克是出了名地傲慢,这种性格或许是身世所致:他生在德文郡贫苦的农户家,后来扬名立业。一众船长也是由衷地敬佩他。德雷克用三年环游世界的历险,每个人都耳熟能详。
两个人急忙站起身。
德雷克四十开外,身材魁伟,一头卷曲的红发配一双绿眼睛,皮肤白里透粉,就是一些人口中的“好气色”。和壮硕的身子一比,脑袋似乎嫌小。
他质问阿兰:“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有几艘船掉了队,至少隔了一英里。焦躁的德雷克现身时,还有几位船长没赶到。
阿兰一指椅子上搭的长裙:“是您叫我给她送来的。”
这艘大船长一百英尺,配备了重型火力:四十七门火炮,其中包括两尊足尺寸加农炮,用的是六十磅弹。船上哪间卧舱也容不下这么多船长,大家只有站在甲板上。众人中间摆着一把雕椅,谁也没胆量坐上去。
皮埃尔想起来了,自己的确吩咐过。“我可没叫你在这儿扯一下午闲话。快回府去。禀告亨利公爵,说我要去见他,我得到了西班牙国王入侵英格兰的作战计划。”